从纽约出发,运载总统灵柩的列车继续沿哈得逊河向上前往奥尔巴尼,然后折向西穿过纽约州。令人深受感动的是,在列车经过的大部分线路上,都有连绵不绝的哀悼者;即使是在深夜,他们也都静静地站着守夜,他们燃起的那一堆堆篝火就是证明。唯一的报怨是火车的速度——在19世纪,每小时20英里的速度已经让人觉得非常快了。
纽约州的西部是农场和农村地区,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来自德国、瑞士、苏格兰和爱尔兰的移民。他们都不是被托马斯?杰斐逊赋予浪漫色彩的自耕农:到内战结束时,在距离火车站用马车就可以到达的范围内,大约有四分之三的纽约农民都是有效率观念的中产阶级商人。他们都经营着商业化的农场,生产和销售小麦、木材和日用品。纽约州的这些农场的转型始于1825年伊利运河的开通,并在19世纪50年代随着地区性铁路的扩张而加速。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他们就毁灭了新英格兰地区[10]的农业,并强制而决定性地把国家的这一部分转变成了一个以制造业经济为重心的地区。
纽约州的农民在消费品上花了很多钱——正如一个农民在他的日记中所写的那样,“许多零碎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他们穿着工厂生产的鞋子和最好的衣服守夜,等候总统灵车的到来。这些衣服都是购买的成衣,有着与众不同的式样,而且也很合身。中产阶级的农场主妇们仍然非常辛苦地劳作,但她们和城市里的姐妹们在生活上已经有明显的相同之处了。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纺纱织布,而是购买布料并用缝纫机把它们做成新的窗帘。一些家用必需品,如肥皂和蜡烛都是从商店里买来的,而且许多农场家庭里都添置了新的油灯,这样孩子们在晚上也可以学习了。以前使用的是厨房里的壁炉,常常累得人腰酸背疼,而现在也早已换成了“文明的”铸铁炉子。连到那儿旅行的人也都发现,纽约州农民的食物的数量和花样都非同寻常——在19世纪初的时候,出于合理膳食的考虑,他们早已摒弃了以前喝威士忌、吃咸猪肉、喝稀粥的习惯。
在经过纽约州乡村地区之后,列车最先经过的是布法罗和克利夫兰。这是位于伊利湖畔的两个繁忙的港口城市,也是宾夕法尼亚州西部出产的石油、煤炭和铁工业产品的天然的聚集地。从那里,列车开始转向并驶回内陆,开往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印第安纳州首府印第安纳波利斯,以及伊利诺斯州的密执安城——那里有肥沃的黑土地,还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大面积机械化耕种的试验农场。这些“西北部”的农民控制了粮食贸易,并迫使他们的东部同胞们前所未有地专注于乳业和果树种植业,他们甚至还要给纽约州人开一剂他们自产的药剂呢。
芝加哥是林肯最后抵达他的栖息地——斯普林菲尔德之前的最后一站。这个城市也刻意地要举办一个像纽约那样规模宏大的仪式,因为它自认为是代表美国未来的城市。截至内战之前,中西部的粮食和肉产品都通过五大湖和伊利运河运往东部;或者是从芝加哥南部用平底船沿密西西比河先运到新奥尔良,然后再经海上运到纽约。到内战结束的时候,连接东起芝加哥的铁路已经取代了绝大部分原先以新奥尔良为基地的贸易,并且正在严重削减五大湖上的交通运输。粮食的增长使得企业家们的行为也变得极度狂热,而赛勒斯?麦考密克[11]的收割机工厂也为其创造了一个制造业基地的光明前景。乔治?普尔曼当时也正在筹备成立他的普式卧车[12]公司。他抓住这次公共政治事件的机会捐赠了一节普式卧车车厢,把林肯的灵柩从芝加哥运回了斯普林菲尔德,于是名声大噪。(人们传说是这样。但近来的学术研究认为,他捐赠了整列列车,但是除了运载林肯灵柩的那节车厢。)
当时,斯普林菲尔德已经很接近美国铁路向西部延伸的极限了。没有铁路连接密西西比河西岸,而整个广袤的西部地区也只有三条铁路线,而且还极为分散。西部的商业以采矿为基础,但还大都停留在使用人工挖和骡马运的落后状况;然而,面对东部城市地区不断增长的肉类需求,企业家们已经发现了在西部经营大农场来满足这些需求的机会。美国的铁路是在内战结束之后才完全延伸并深入西部的,而在此前的20年里,西部牛仔和牧牛的辉煌罗曼史已经在这个地区深深地扎下了根。在南方,铁路并不像在北方那样迅速发展,但是这也无关紧要。在很长一段时期里,南部地区唯一重要的输出商品是低技术含量的棉花,种植者主要是小佃农。居住在丘陵地区的白人农民已经耗尽了他们原本肥沃的土地,正在逐渐退回以前的耕作传统以维持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