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来,在1895年至1904年这段时间里,大规模的并购包括了157个单独的交易(铁路交易没有计算在内)。其中,三分之二的交易都集中在1899-1901这三年时间里,而单是1899年一年就有63个大规模的并购交易。除了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短暂而运气不佳的企业合并运动以外,没有哪个时期的企业合并运动能像这一时期这样包括数量如此众多的公司。例如,近年来在银行、航空公司和制药业也有集中的合并活动,但典型的交易都只涉及到两三个公司。但是,1899年的马口铁业的合并就包括了大约40个独立的公司。在1895年至1904年的并购运动中,可能有多达1800家公司消失。同时,新出现的公司也极具市场实力。根据对93笔交易的市场份额数据的统计,其中72笔交易吸收了本行业的40%,另有42笔交易最终至少吸收了本行业的70%。总之,世纪之交发生的并购运动极大地改变了这个国家最大的一些行业的结构。
这股合并风潮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它基本上是自发的。像摩根这样的大投资银行只参与了其中很少一部分规模最大的并购交易。其他的交易都是经由股票经纪公司和商业银行居中搓和完成的,或者是由像摩尔兄弟开办的专业的合并-收购集团完成的——但卡内基对此却非常蔑视。威廉?洛克菲勒和亨利?罗杰斯——以前的蒸馏化学家,后来被提升到标准石油的最高层——也成为了重要的独立的金融家;带着典型的洛克菲勒式的精明与舍弃相混合的特点,他们也有过一个完成许多交易的辉煌时期。1899年发生的“联合铜厂”并购是洛克菲勒完成的一个交易。洛克菲勒和罗杰斯还都是重要的铁路投资人,经常与哈里曼联合行动;此外,他们还参与了美国钢铁公司成立之前摩根在钢铁业中的一些交易。(约翰?D.并没有参与太多;他对罗杰斯的判断有些担心,而且对威廉也是一个告诫性的约束。)
“大并购运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控制价格竞争。摩根的信仰是用“合作”代替“毁灭性的竞争”;很明显,这一教条有着广泛的信众,而且他们都愿意接受。在林肯时代,商业大多局限于当地,许多公司也满足于规模不大的“微型垄断”。但是,当铁路、电报和邮购公司把市场变成了全国性的市场时,竞争就长出了长牙,而在19世纪80和90年代发生的竞争性战争也变得前所未有地激烈。
历史学家内奥米?拉姆雷奥克斯绘制的一张图表显示,在这股并购狂潮中被并购的公司主要是那些在本行业中规模中等、固定成本较高并且增长迅速的公司。造纸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19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印刷性媒体呈爆炸性增长,而现代的长网造纸机也创造出了令那些有野心的企业家们垂涎的机会。但是,这种机器似乎又太便宜了——正处在一个灰色区域[11]: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就能够买得起,但是如果让机器闲置不用,这些公司又支付不起。结果出现了一个恶性循环:先是暂时性的缺乏,然后是新一轮竞争者浪潮、价格战和因恶性竞争而引起的震荡和衰退;然后是又一轮的缺乏,以及新一波的进入者[12]。金属丝和钉子制造商,以及马口铁(镀锡的薄钢板,用于制造马口铁罐头和屋顶材料)制造商的情况也是如此。以马口铁为例:在19世纪90年代,由于罐头食品的迅速增长以及对英国的马口铁征收高额关税,美国的马口铁市场得到了迅猛发展。
在1893-1894年间,一系列恶性的价格战过后,许多行业开始试图组织企业联合,但却没有一个获得成功。金属丝和钉子制造商联合是其中最有成效的一个,存续了大约18个月;但是,由于利润稳步向包括一些大型钢铁公司在内的其他公司转移,这个联合最后破产了。企业联合的失败引发了并购。由于未能组成一个卡特尔,马口铁制造商们在1899年请摩尔兄弟来做他们的代理,最终组成了美国马口铁公司,整合了全国产能的近90%。摩尔兄弟又继续创立了三个钢铁企业联合——美国钢板公司、美国钢箍公司,以及国家钢铁公司(一个与卡内基钢铁公司类似的重要钢铁制造商)。约翰?W.盖茨最初是一个带刺铁丝网销售商,1898年组建了美国钢及钢丝公司。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公司拥有大约12家公司,整合了大约70%的钢丝产能和55%的钉子产能;后来,在第二年,他又几乎整合了剩余的所有产能。1898年,占有新闻纸市场60%份额的17家纸厂组成了国际纸业公司;少数公司在联合过程中没有请求合并专家的帮助,这个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它是由成员公司自发组成的。
当时的企业合并主要是在纸上进行的交易,很少有交易需要大量的外部资金。(合并组成美国钢铁公司所需的14亿美元中只有2500万美元是现金,其余都是按公司发行的证券的票面价值来兑换成员公司的证券。)促成合并的公司——如摩尔兄弟的公司——的作用只是搓和并挑选参加合并的公司、拟定一个公平的分配所有权的方法、监督法律事务和制定业务计划。他们是合并经营,还是继续作为独立的经营单位?他们又怎样处理营销和品牌事务?如果成员公司拿不出所需的运营资本,他就需要通过银行筹资或者让他人提供担保。当合并完成之后,成员公司将按各自的所有权获得联合公司的股份。那些提供运营资金的公司将持有优先证券。而大规模的合并交易,如盖茨的美国钢及钢丝公司,由于需要筹资以进行重大的运营重组,则把它们的股份在全国的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