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约看见吟子正绣着一朵黄色雌蕊的蓝花。她不停地活动着指尖。
"舅姥姥,您觉得幸福吧?"
"呵呵,知寿这么看?"
"是啊。年轻人一点儿都不幸福。"
"不过,也有过幸福的时候吧?"
"没有。"
"好好想想看。"
"就算想起来,快乐也不会回来呀。"
"不会的。坚持下去的话,会回来的。"
吟子收拾好蓝色的线,用指尖把绣好的地方轻轻抻开,举到了脸前。
"绣得怎么样?"
透过白色花边的手绢能看见她的脸,就像盖在死人脸上的白布。
时常打电话来的钟点工派遣公司那边我也解了约,开始去池袋一家公司打工做事务工作。新地方是租售净水器的公司。周一至周五早九点一直干到晚五点。
我的工作是将净水器的宣传手册装进信封,一个一个地确认顾客名单。我边干边想象着以后会遇到的最坏的情况。大地震,大火灾,瓦斯泄漏。吟子死了。妈妈死了。没钱了。没衣服穿了。无家可归了。没有恋人、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的房子。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心和身体,可就连这些也不能完全相信了。即便如此,也得自己一个人想办法活下去。
装完信,看着面前高高的一堆信封,成就感油然而生。也可以说痛快淋漓,因为觉得自己做了工作了。
我的工作服是粉红色马甲配上灰色的裙子,典型的"OL"打扮,土气得很。工作很轻松,三点的加餐却很奢侈,我胖了几公斤。早晨很冷,不想从被窝里出来,只好削减穿着打扮的时间,草草化个妆,也不戴隐形,换上了框架眼镜。
我变得越来越不可爱了。
每次在公司的厕所里照镜子,都会苦恼地想:"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每天都是冷风嗖嗖。一下班,我就把自己包裹在围巾、帽子和手套里,很快回家。以往每年都盼望的圣诞彩灯,现在也不再觉得兴奋,就让那些快乐的人尽管去快乐去吧。
圣诞夜是加上芳介三个人过的。其实也就是吃块蛋糕而已。没有任何节日装饰,也没有互赠礼物,这些都和这个家庭无缘。芳介今天的穿着虽然不及舞蹈汇报演出那次,不过还算讲究。他今天穿了一件粗花呢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很眼熟的橘黄色围脖,一向蓬乱的白发也梳得服服帖帖,还系了条领带。这时我才注意到吟子也打扮得挺漂亮,穿了条有点掐腰的羊毛连衣裙。我穿的是牛仔裤跟和服外衣,觉得也该打扮得好看点,就回了自己房间。对着镜子试了几件衣服后,来了精神,居然久违地描了眼线,然后到他们面前亮相。
"哎呀,真漂亮啊。"
"真的?"
我穿着发亮的驼色连衣裙。这是表哥结婚时买的。头发绾了上去,还戴了条珍珠项链。
"到底是年轻人,适合这种亮色。"芳介眯着眼睛看着我说。
"适合我吗?"
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很合适啊。"
"谢谢。"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三个人,像往常一样围着被炉吃完饭,静静地吃圣诞蛋糕。
藤田现在在干什么呢?正和戴着三角帽的阿丝一起高兴地开圣诞派对吧。这情景这么清晰地浮现脑际,连自己都没有想到。满嘴的鲜奶油顿时变得苦涩了。
"我们打算去旅行。" 吟子用叉子戳了块蛋糕说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