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人焉叟哉?
——《论语》
这是孔子观察人的道理。
孔子观察人谈原则。“视其所以”——看他的目的是什么?“观其所由”——知道他的来源、动机,以法理的观点来说,就是看他的犯意,刑法上某些案子是要有了犯意才算犯罪,过去中国人不大打官司,喜欢打官司的叫做讼棍。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人被控用刀杀人,这是有罪的,要偿命的。有讼棍要被告一千两银子,包可无罪。被告为了保命,就是上当受骗,也只好出这一千两银子了。而那个讼棍得了银子,将送出去的公文抽回来,将“用刀杀人”的“用”字,轻轻加了一笔,变成“甩”字,于是“甩”刀杀人,没有犯意,是无罪的。
孔子以这三点观察人,他说“人焉廋哉!人焉廋哉!”这个廋是有所逃避的意思。以“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这三个要点来观察人,就没什么可逃避的了。看任何一个人做人处事,他的目的何在?他的做法怎样?另外,再看他平常的涵养,他安于什么?有的安于逸乐,有的安于贫困,有的安于平淡。学问最难是平淡,安于平淡的人,什么事业都可以做。因为他不会被事业所困扰,这个话怎么说呢?安于平淡的人,今天发了财,他不会觉得自己钱多了而弄得睡不着觉;如果穷了,也不会觉得穷,不会感到钱对他的威胁。所以安心是最难。
孔子看人不从片面出发,而是详细地考察一个人,作出综合评价。因此,孔子能看到一个人的不足,同样也能看到一个人的长处,不把人一棍子打死。所以,孔子对一个人的评价往往很恰当。孔子说:“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其中,最典型的是孔子对管仲的评价。
孔子曾不满地说:“管仲之器小哉!”并批评他不节俭、不知礼,批评的分量是很重的。但当子路认为管仲不仁时(因为管仲未死公子纠之难,反而做了纠的政敌公子小白的相),孔子极力为管仲辩诬,认为管仲有仁的一面。并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莫之知也。”既有批评,又有赞美,可见孔子知人论世的视界是开阔的,眼光是较高的。在对管仲的评价上,孔子也批评了无条件忠君不知变通的行为,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我们据此可以知道,孔子看问题不是从一家一姓的兴亡为出发点的,他看得更远,注意到了从大局利益考察问题。
颜渊是孔子非常欣赏的学生,孔子曾多次褒扬他。但孔子也指出:“回(颜渊)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悦。”孔子含蓄批评了颜回缺乏怀疑态度的精神,此中可以看出,孔子看一个人是深刻的,不因自己欣赏而去回护他。这也表明孔子知彼知己、谦虚谨慎、不骄不傲。
季康子是鲁国的权臣,他贪欲很盛而又专权,治下盗贼很多,他就此事请教孔子。孔子说:“苟子之不欲,虽赏不窃。”意思是说,如果你季康子没有贪欲,就算赏赐人民让他们为盗,他们也不会去盗窃的。这句评论可谓一针见血,指出正是季康子本身的原因才有下面人们的为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孔子的见识是非常敏锐的,对贪权逐利的当权者是严厉地抨击。我们也可以从新出土的郭店楚简材料来考察孔子对类似问题的认识。郭店楚简中有一篇名为《缁衣》的文章,它其中有一句话说:“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以命,而从其所以行。上好此物也,下必有甚焉者矣。故上之好恶,不可不慎也,民之表也。《诗》云:‘赫赫师尹,民具而瞻。’”孔子看到了在上位者的行为对平民百姓所产生的影响,因此孔子特别强调在上位者应该以身作则,对自己严格要求,为普通人树立良好的典范。孔子的这段话与老子“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有异曲同工之处。这段话也见今本的《礼记·缁衣》,只是文句略有差异,今本也缺少“《诗》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