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莫善于寡欲。
——《孟子》
饱食伤心,欲多伤心。修养思想,培养高尚的情操,最好的办法是减少私欲。
“养心莫善于寡欲”是孟子提出的养心原则与方法,它对于促进与保持心理健康是很有意义的。
孟子认为,养心的方法没有比尽量减少物质欲望更好的了。在那些平素物质欲望少的人中,虽然也有失去善良本心的,但为数却是不多的,而在那物质欲望多的人中,保存善良本心的却为数不多。众所周知,孟子是以倡导“性善论”而著称于世的,在他看来,人生来即具有恻隐、羞恶、辞让与是非等四个“善端”,如果让此四端“扩而充之”,就可以发展为仁、义、礼、智的善性。可见,他所说的“养心”,是要人们保存已有的善良本心,从心理健康的角度看,则是要讲究心理卫生,促进与保持心理健康。
怎样才能在到养心的目的呢?按孟子的意思,最好的方法就是“寡欲”。我国古代所说的“欲”,就是欲求、欲望,也就是今天所说的“需要”。现代心理学认为,需要是人们对一定的生活和发展条件的需求性与占有性的倾向,是人们全部心理活动赖以形成和发展的基础或动力。适当的、合理的需要是应当予以满足的,但过多的、不合理的需要却必须加以节制。因为前者有利于人们的身心健康,后者则对身心健康有害。从这个意义来看,孟子所倡导的“养心莫善于寡欲”的原则是积极的、可取的。
欲显然是指人的感性欲望,与道德情感并无关系;不仅如此,如果欲望过多,就会妨碍道德人心之发展。欲也是人心,情也是人心,但有所不同,欲是受外物之“引”而有的,这就会出现冲突。“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这里所说的“存”与“不存”者,就是指道德感或“良心”而言的。寡欲之人,其道德感虽有不存者,但不多;多欲之人,其道德感虽有存者,但已经很少了。这说明欲望与道德情感有相冲突的一面。“寡欲”并不是不要欲,“寡欲”和“无欲”还有所不同,孟子并不是完全地反对欲望;但“寡”到什么程度、什么限度,他并没有说也很难说清,但总要以不妨碍心之所存即道德情感为限。这又一次说明,儒家对人的欲望持一种很谨慎的态度,但不是一概反对之。所以,应当明确一点,孟子的所谓“寡欲”,只是要节制那些非分之欲,而那些合理之欲还是应当满足的。
早期儒家对欲有一种很基本但很宽泛的理解,就是指人的心理欲求,但其运用却有不同,因为具有不同层次的涵义。就人生存的物质方面的欲望而言,儒家并不反对,但是保持一种高度的警惕,如果欲求过多或至于贪,就会妨害人的德性。这共同的分寸是很难把握的,但是将情、欲进行比较,就立即会显示出何者为轻,何者为重。“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欲求富贵是人人同心的,但是每个人自己有更尊贵的东西,只是不去思考罢了。这“贵于己者”就是“良贵”,即自己的道德情感及其善性,这是别人不能给予的,也是别人拿不走的,因而能够表现人的尊严与价值。如果当二者发生冲突时,那就别无选择,只能选择道德人格。
孟子看重志气。要人养志气,养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田地。这叫做人气,这也就是“仁”。仁者人也,就是有人气的人。在孟子看来,仁就是大丈夫。向来仁讲为静,智为动,实在大丈夫也有静时,如诸葛亮之卧龙岗,只是静中却有志在里头,并非沉寂,也非寂灭。
孟子也明白人才善恶与环境的关系。“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可以为善”四字,是性善的精义,是说有可以为善之才。既然人无有不善,只能不失其本性,使吾固有之善,可以培养滋长。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孟子言才,与性字同。牛山有材,是牛山之本性,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旦旦而伐之,则夜气不足以存,所以濯濯,人见其濯濯,以为未尝有材,“此岂山之性也哉?”古之教育,皆是养才,今之教育,皆是恶补,是旦旦而伐之一类,哪里还有雨露之养、时雨之化意义?
那时还未有宋儒将理与欲分开,理欲是合一的,人生必有才,才有高低利钝不同,但是必有才,有才便有欲。孟子言“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欲之涵义甚广,非限于犬马声色。宇宙万物生生不息,是宇宙万物各尽其才,各有其欲。宇宙无欲,则宇宙寂灭。人生的期望、愿望都是欲;人生没有期望、欲望,便已了无生趣,陷于死地,形存神亡。草木有草木之欲,才能欣欣向荣。人而无欲,也就完了。我看青年子弟,男男女女无非一堆私人之欲望,各有所求,求学之进,求事之成,求父母健康,求出洋留学,求传子传孙,求成家立业,何一非欲?说欲有害,也不过如说钱财害人;钱财私欲,非能害人,在于你自己,非欲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