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1990 年4月5 日给蒋天化老友一信中:今年(1990年)3月3日我收到侄女陈慧英信中说:“我要告诉叔父一个消息,这消息是去年得到的,因新年和春节期间,我没有告知。在西班牙伍禅的三舅父庄重已于去年11月2日病故。我是11月6日接到电报,当即复了唁电。他老人家已病了一年多,卧床许久,究竟年纪大了,神志有时也不清,请了两位佣人陪侍,他已有好几年没有给我们通讯了,他的逝世,我很难过,相信叔父得知这消息,也会难过,但这是人生规律!他已将近九十高龄,生活享受也算优越,只可惜与佛兰西娜性格不同,到西班牙后,一直是分居的;幸得儿女们都孝顺,这方面可使我们感到安慰的。”
? ?我和他是1925年在日本相识。同在东京神保町雅典法文学校读法文,丸山顺太郎先生是我们启蒙老师,他直接用法语的教授法在法国老师中也没有教得这样好的。二年制毕业后,1928年冬天,庄重同我买联票走西伯利亚铁道去法国。经过朝鲜和东北,在长春、哈尔滨我们都下车去游览了一二天,车抵莫斯科时,我们去孙逸仙大学找我二表哥沈泽民和二表嫂张琴秋。路过柏林时,本来想下车去拜访沈仲九先生的,但得知他在柏林郊区住,就没有去看他了。第二天晚上就直达巴黎,正值圣诞节,巴黎圣母院的钟声彻夜响个不停。在巴黎会见胡愈之先生和朱光潜老师。胡先生还特地陪我去一家大商店用一百法郎买了一只牛皮书包,我至今还保留着这只值得纪念的书包。
后来在夏尔特国立中学、沙多·第安里拉·封登私立中学及蒙伯利埃大学,我都和庄重同过学,特别是在蒙伯利埃记忆犹深,我们同在一家名“pioche”(十字镐)的饭馆里包饭,朝夕相见,马肉吃得很多的,法国南方满山满谷都种植葡萄树,用马来犁田的。有一年秋天,庄重同我去一处接近西班牙的乡村里做收获葡萄的工作。有一年夏天,我们俩到地中海边的A g de去租房住着,他教我游泳。星期天,朱洗、毕修勺、庄重、许德佑和我时常骑着自行车作郊游。我还保存着六张照片。现在只剩毕老和我两人活着了!
1931年冬天,当我要从海上回国时,庄重特地给我写了一封介绍信,嘱我到香港上岸,去九龙南华大药房找他的同乡柯麟,他知道我的大侄女陈智英是老柯的爱人。邮船抵香港时,适逢上海爆发“一·二八”战争,我幸亏有这介绍信,就在柯麟家逗留了半年多。沈仲九先生回国时,我到邮船上去迎接,遇见陈洪有同志也在接,我们一见如故,他便邀我去广东新会篁庄西江乡村师范参加教育工作。一年后,老朋友吴朗西邀我去福建泉州平民中学任教。
我回国后,庄重就在西班牙巴塞罗那。佛兰西娜是一家咖啡馆老板的独生女儿,庄重同她来上海时,我和伍禅都在上海工作,我还教过佛兰西娜讲中国话。1937年抗日战争前三个月,经在日本认识的林琦介绍,庄重、张易和我去南京训练总监部军学编译处任中校编辑。抗战一开始,庄重就去昆明办农场。我们分离了,从此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他去西班牙后,还寄来过1977年5月20日他在玫瑰公园的照片和巴塞罗那城市的风景片。
庄重和佛兰西娜生过多少个儿女我不清楚,庄清虑大概是他们的大姑娘吧?1964年11月12日她来杭州看我,在我家住宿两天。我见她穿着朴素,同她谈话很懂事的,有教养的。临别时她送我一张在首都北海公园拍的照片;1965年7月23日她从昆明又寄来一张她同父亲的合影。这些照片我都保留着,她将来如再来时,我要拿给她看的。
我认为,一个人不能没有祖国,年纪大了,居在海外不是个好办法。我由衷希望亲朋好友们都回国来。现在祖国是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稳定发展,学有专长的年轻人正可以在祖国现代化的建设事业中贡献他们的才能,舒展他的怀抱;老年人也可以在祖国这地大物博、江山秀丽的环境中欢度他们的晚年。庄重老大哥是我终生难忘的挚友,噩耗传来,如雷击顶,惟欲哭而又无泪啊!
以上回忆录是在心绪不宁草草而成的,言不尽意,不妥之处,敬请指正。
编者按:此文是父亲1990年4月5日给原泉州平民中学学生蒋天化先生的信中摘录下来的,根据内容另加上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