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尉迟敬德的汇报,李世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感到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蓦地,他转过身来,紧紧抓住尉迟敬德的双臂,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明-公-速-速-入-宫-护-驾!”
护驾?尉迟敬德愣住了。战斗已经结束了,宫中的陛下怎么会有危险呢?猛然间,他省悟了过来,莫非……尉迟敬德用眼睛问着李世民。
李世民的眼中掠过一线杀机,决绝地点了点头。
尉迟敬德扭头就走。
此时,高祖李渊正在海池边的凉亭中歇息。本来,约好了要在朝臣面前当堂对质,岂料三个儿子都没有参加早朝。虽然有些突然,但李渊心中的石头好歹是落了下来。散朝之后,他就带着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宇文士及等一班老臣,一起到海池泛舟去了。老李划了一会儿船,见几个儿子还没有到,自己也有些疲惫了,便靠岸上亭中休息。
正在休息的时候,只见一名禁军慌慌张张地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陛下,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李渊一阵迷惘,这国泰民安的,能出什么大事儿啊?
军士扑倒在地,喘着粗气,失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秦王和太子两军在玄武门打起来了,玄武门禁军也参与其中,死伤无数啊。”
“轰”的一声,好似晴天霹雳在脑中炸响一般,李渊只感觉天旋地转。他堪堪稳住身形,急切地问道:“做乱的是谁,秦王,还是太子?”
“做乱的乃是太子”,一个洪亮的声音伴着有力的足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李渊定睛一看,这不是尉迟敬德吗?只见尉迟敬德身着甲胄,手持长槊,原本明晃晃的盔甲已然被血污覆住了光芒。尉迟敬德大步流星,排开众人,直接来到李渊的面前,屈膝答道:“太子与齐王图谋犯上作乱,秦王起兵勤王,已将二贼诛杀。秦王挂念陛下安危,特命臣等入宫护卫。”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呆了。李渊惊得“噌”一下就站了起来,继而又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中。他眉头紧锁,双目紧闭,悲伤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中滚滚洒落。那一刻,李渊分明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
天呐,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可是这相亲相爱的两块儿肉,为什么就偏偏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可怜我的大郎啊,为父竟然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世民呐,你真是太狠毒了,建成可是你一母所生的亲哥哥啊,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可怜我的元吉啊,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啊……
“陛下,太子逆党仍在顽抗。为讨逆大事计,请陛下速速降旨,授秦王以京畿驻军的指挥权,责令太子党徒放下武器。”尉迟敬德冷冷地说道。他可没有心情来欣赏李渊的悲哀,秦王还处在危险当中呢。
李渊缓缓地睁开眼。只见尉迟敬德手抚槊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李渊心里恨得要死,你这个狗奴才,以前就是借你一万个胆子,你都不敢如此,这哪里是护驾啊,分明就是来逼宫的。此时的李渊真恨不得活吃了尉迟敬德。
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大兴宫已经处于李世民的控制之下了。如果不从,难保杀红了眼的二郎不会辣手杀父。既然亲哥哥和亲弟弟都可以杀,多一个老爹又算得了什么?
片刻之间,李渊的心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但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众人道:“想不到事情居然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裴寂是铁杆儿的太子党,此时见李世民已然得势,况且尉迟敬德又在一旁,只好缄口不言。老狐狸封德彝首鼠两端,当起了徐庶。萧瑀和陈叔达本来就偏向支持李世民,此时便出言劝李渊:“建成和元吉嫉妒秦王的功劳,便勾搭成奸,图谋对秦王不轨。现在,秦王已经诛杀了他们。秦王功盖宇宙,天下归心,陛下如果立他为太子,把国家大事委托给他,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事到如今,李渊还能说些什么呢,便趁着这个台阶说道:“好,这也是我一贯的心愿啊!”
紧接着,老李含泪发布了两道敕书,由宇文士及出东上阁门宣敕,昭告天下,首恶已诛,与众人无关,安定众心;同时,派黄门侍郎裴矩前往东宫,晓谕将士,一律罢归。东宫留守人马接到李渊的敕书,顿时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