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可谓是中国古代知名度最高的宫廷政变了。因为,这次政变发生在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朝代——唐朝,且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又是与“秦皇汉武”齐名的李世民大帝。提起“玄武门之变”,但凡是有点儿历史常识的人,都能将这件事儿的大概经过和最终结果说个差不离儿:不就是“玄武门之变”嘛,这个我懂!李建成和李世民争夺皇位,急了眼的李世民在玄武门杀了他的大哥和四弟,登上了皇帝之位,最后开辟了“贞观盛世”。
知道归知道,了解归了解,但很可惜,这是一种定势思维。事实上,如果大家仔细翻阅一下《新唐书》、《旧唐书》和《资治通鉴》等史料,你就会惊叹:天呐,有唐一代,在玄武门这个地方居然先后发生过四次政变,“玄武门之变”竟然也不是唯一的。
唐高祖武德九年(626),秦王李世民在玄武门诛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这是唐代历史上的第一次“玄武门之变”。
唐中宗神龙元年(705)一月,宰相张柬之率军攻占玄武门,斩杀了武则天的情夫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并逼迫武则天退位,继而拥立太子李显复位,重新恢复唐朝正统。这是第二次“玄武门之变”。
第三次“玄武门之变”发生在唐中宗景龙元年(707)七月,距第二次“玄武门之变”仅两年零六个月。太子李重俊假称奉敕,率左羽林和千骑兵三百余人,攻杀武三思和武崇训,随即发兵包围皇宫,打算捕杀祸乱宫闱的韦后和安乐公主。狡猾的韦后与中宗登上玄武门城楼,宣布李重俊谋反。士兵临阵倒戈,李重俊逃到终南山,后被捕杀。
紧接着,三年之后,也就是唐中宗景龙四年(710)六月,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死中宗李显,拥立温王李重茂为帝。相王李旦之子、临淄王李隆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政变,占领玄武门,随即纵兵闯入皇宫,斩杀了韦后和安乐公主。事后,相王李旦登基,是为睿宗。这是第四次“玄武门之变”。
一、二、三、四,一共四次,每一次都是玄武门,你们说怪也不怪?这里面有两个疑团:首先,为什么偏偏是玄武门呢?为什么就不能是别的什么门呢?玄武门俨然已经成了悲剧与血腥的代名词,莫非这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其次,在这四次政变当中,凡是控制了玄武门的一方最终都赢了,凡是没有控制玄武门的一方最终都输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小玉将这种奇怪的历史现象概括为一个词儿:玄武门怪圈。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玄武门的怪圈呢?让小玉用剥洋葱的方法为大家解读“玄武门怪圈”之谜底。
咱们首先得了解一下古长安城的构造。
唐都长安城周长为35.56公里,面积约84平方公里,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最为繁华的国际都市。有人曾做过统计,唐代长安城的面积是汉长安城的2.4倍,北魏洛阳城的1.2倍,隋唐洛阳城的1.8倍,元大都的1.7倍,明南京城的1.9倍,明清北京城的1.4倍,公元447年所修君士坦丁堡的7倍,公元800年所修巴格达的6.2倍,古代罗马城的7倍。
这座四四方方的大城由外郭城、宫城和皇城三个部分组成。外郭城和皇城与咱们今天所讲的主题无关,小玉将这两瓣葱片剥去,单表宫城。
宫城同样是由三个部分组成,分别是大兴宫、东宫和掖庭宫。大兴宫始建于隋朝,后来在唐睿宗景云元年(710)改称太极宫,是长安城三大宫殿群之一。另两大宫殿群则是大明宫和兴庆宫。大明宫建于唐太宗时。兴庆宫建于唐玄宗时。换言之,在“玄武门之变”发生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这两座宫殿。
大兴宫居中,是唐朝的政治中心。东宫,顾名思义,在大兴宫的东面,是太子起居生活的地方;掖庭宫则位于大兴宫的西面,是宫女、太监们居住的地方。再剥去东宫和掖庭宫这两瓣葱片,单讲大兴宫。
咱们中国人搞建筑讲究很多,尤其是古人,说道更多。小玉在这里只提三点:一是讲求“坐北朝南”,房子不能建歪了,必须是背靠正北,面朝正南;二是讲求“内外有别”,生活起居的地方一定要放在里面,办事会客的地方则一定要放在外面;三是讲求“四四方方”,我们中国人的房子不能造成三角形、棱形或者别的什么形状,只能造成长方体。
别小看了这几条规则,里面可包含了我们古人的哲学智慧呢。“坐北朝南”谋得是个兴旺,“内外有别”讲究的是个礼数,而“四四方方”彰显的则是方正的品格。正是因为有深厚的理论基础,所以中国的古人,上至九五之尊,下至黎庶黔首,都严格遵循,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百姓人家的建筑尚且如此,皇家宫苑就更讲究了。大兴宫,乃至整个长安城,都采用了以上几条建筑原则。中国古代以北为尊,所以长安城的建筑物全都是坐北朝南。这其中,大兴宫更是位于最北方,取君临天下之意。
大兴宫分外朝和内廷两个部分:外朝主要是皇帝听取朝政、举行宴会的宫殿和若干官署;内廷则是皇帝和后妃的寝宫和花园,是帝王后妃起居游憩的场所。根据内外有别的原则,外朝位于大兴宫的南部,内廷则处在大兴宫的北部。
大兴宫东西南北共有十座城门。东面的城门最少,只有一座,叫做通训门。通训门实际上是连接大兴宫和东宫的通道。因为,它既是大兴宫的东门,也是东宫的西门。李建成每次入宫觐见老爹李渊,都要走这道门。南面城门最多,共有三道。中间的一道叫做承天门,是大兴宫的正门,是皇帝举行“外朝”大典之处。有时,朝廷在宣布大赦天下、颁布新律、接见外使的时候,皇帝也要驾临此门听政。承天门有两道侧门,左边的一道叫做永安门,右边的则是长乐门。西面有两道门,一曰嘉猷门,一曰通明门。北面同样开有两道门:安礼门和玄武门。玄武门是大兴宫北面的正门。安礼门的位置实际上已经是在东北角了,偏得很。
“剥”去安礼门,直奔“洋葱核”——玄武门。玄武门是大兴宫十座城门当中最牛掰的城门。首先,玄武门的地理位置就很牛。此门位于长安城的制高点——龙首塬上,登上城楼即可俯瞰整个长安,气象端的是恢弘磅礴。其次,玄武门的战略地位更牛。作为大兴宫的北正门,玄武门实际上是进出内廷的必经之地。内廷安危实际上就系于玄武门。
正是因为这种至关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宫廷禁卫军的总部就设在这里。《两京城坊考补》就明确说了,“唐初,称乱及平乱之门禁,皆在宫城之后门——玄武门”,此处有“宫中劲旅羽林、飞转等军队”。而且,玄武门是大兴宫诸门当中戍守兵力最多、城门最厚重、工事最坚固的一道城门。
了解完以上情况,“玄武门怪圈”的谜底便呼之欲出了:只要控制了玄武门,就可以控制内廷;只要控制了内廷,就可以控制皇帝;只要控制了皇帝,就可以控制朝廷;只要控制了朝廷,就可以控制整个国家。近代的大学者陈寅恪说得更精练:“俱以玄武门之得失及屯卫北门禁军之向背为成败之关键。”这就是“玄武门怪圈”的谜底。
讲到此处,秦王党的阴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抢占玄武门,借上朝之机,诛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而后进入大兴宫,控制皇帝李渊。
整个行动其实可以细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控制玄武门,在门内设置伏兵;第二步,诛杀李建成、李元吉;第三步,进入大兴宫,控制李渊。拜常何等人所赐,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了。现在,轮到第二步了……如此慵懒的风景理应有静谧的心情作为陪衬。不过,埋伏在玄武门后临湖殿中的李世民等人显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们个个圆睁着双眼,刀出鞘,箭上弦,紧张地望着玄武门前的石头大道。正在思忖间,他猛地发现临湖殿中隐隐有人影闪动。刹那间,他明白了:“大哥,快跑,有埋伏。”李世民望着李建成的眼睛,那眼睛似乎在说:“世民,到底还是让你给赢了!”他又望了望李元吉的眼睛,那眼神满含悲怆:“二哥,还是你狠!”真是千钧一发啊,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冯立的马头“咚”的一声撞在了门上。陛下,太子逆党仍在顽抗。为讨逆大事计,请陛下速速降旨,授秦王以京畿驻军的指挥权,责令太子党徒放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