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党的九大开幕以后的几天里,江青很少说话。
有一天,她无精打采地对我说:“我太累了,开过九大以后,我就休息了。”
江青在情绪上突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呢?有一天,汪东兴到江青住地,找江青谈工作。他们谈完以后,汪到小会客厅跟我谈如何做好工作人员的思想工作。我顺便问他:“江青同志近期精神不好,情绪低落,有时还唉声叹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注意些什么?”
汪东兴听了以后,笑着说:“一段时间以来,主席对江青同志不满意,说江青经常干扰他的工作,有时还坏他的大事。九大开幕以后,主席几次提出不准江青进入政治局。江青对毛主席不准她进政治局也有些想法。她现在的情绪不好和你们没有关系,但是,你们要小心谨慎,以防止她把气儿往你们头上撒,她这个人好来这一套。”
江青几天的闷闷不乐之后,有一天她对我说:“主席很谦虚,也是为了避嫌,不准家里的人进入中央委员会,他在中央委员候选人名单上一下子就把李讷和远新的名字给划掉了,这是主席的伟大之处。大多数同志提议我进政治局,当然啰,按我的革命经历、斗争经验、领导才能和在文化大革命中的作用,进入政治局问题不大,为了维护主席的威信,我还是不进的好。我的身体不好,也不想进。我现在很累,开过九大以后,我就彻底休息了,到那时,我这里也就不需要这样多的工作人员了,你们也可以放松放松了。”
有一天,江青把叶群请到10号楼,我看出叶群的精神也不好。
她们从会客厅走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
她们俩臂挽着臂慢慢地走着。
江青低声说:“还是请叶群同志在适当的时候替我说说。”
叶群允诺:“请江青同志保重身体,不要着急,这个忙我一定帮,患难之交难能可贵。”
她们两个人的对话,虽然很简短,但是,我已经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江青请叶群帮助的话也必定是这个问题,请叶群在方便的时候,在主席和林彪面前为她说说好话。
大概又过了两天,叶群打电话给我,叫我报告江青,说她想马上见见江青。当我报告江青时,她的精神马上就抖擞起来了。
“快快请她来!”江青急不可耐地说。
叶群接到回话,很快就到了10号楼,她们还没有等工作人员离开,江青就着急地问:“你说得怎么样了?我等你的好消息两三天了。”
叶群无奈地说:“不行啊,一组(指毛主席)还没有松口,他批评我是‘八级泥水匠’,我现在可无能为力了。实在不行,我再跟林彪同志说说,关键的时候,请他出来说说话,也许会起一点作用。有的医生不是说过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嘛。”
江青听了以后,像泄了气的皮球,用极其低微的声音对叶群说:“谢谢你了,请你再做做最后的努力吧。”我没有看见过江青对叶群如此低三下四地求过。
叶群和江青在此时此刻此事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别是叶群积极替江青游说,一是为了讨好江青,二是为了她自己。她知道,江青如果进不了政治局,她自己就更不在话下了,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就在江青和叶群焦急不安的关键时刻,她们时来运转了。
几天以后,毛主席决定成立酝酿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候选人工作领导班子,这个班子共有三人组成,他们是:周恩来、康生、黄永胜。
领导班子的成立,给江青进入政治局带来了机会和希望。江青请三位领导人中的哪一位能够打开希望之门呢?江青对周总理的正派作风,坚持原则的精神和执行主席意见的坚定性惧怕三分,不敢贸然去找总理。
江青对黄永胜又看不起,求助于他觉得掉价;再说,黄永胜说话的分量也不够。只有求助于钓鱼台的喉舌,江青的恩师康生了。那个时候,江青多次主动往8号楼跑(康生的住地),康生也多次到10号楼找江青密谈。一天下午,中央办公厅秘书局送来一份特急传阅件,我收到文件后不敢在我手里压着,怕误事,当时康生和江青正在大客厅谈话,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拿着文件就进去了。我听江青说:“我想了三个方案,文革小组成员,一是组长、顾问进,其他人不进;二是都进;三是别人进,我一个人不进,请康老考虑考虑。”康生说:“第一和第三个方案不行,第二个方案可以研究。”可能是他们的谈话太投机了,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看来康生的话在毛主席那里还是有分量的。通过康生、江青、叶群等人的积极活动,到处说情,她们的如意算盘终于实现了。
一天下午,即九届一中全会正式选举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的前一天,主席召开了大会工作班子的最后会议,商定中央领导班子成员候选人名单。在这个名单中,江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会议结束后以后,康生还没有回他的8号楼,就直接奔至10号楼。
康生一见到江青,也不避讳工作人员,满脸笑容,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行啦,行啦!通过啦!”
江青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以后,高兴得无法形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那种兴奋的表情,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康生,江青发现工作人员还在身边,尽量控制了感情,紧紧握住康生的手说:“非常感谢康老在政治上对我的又一次帮助,多少次风风雨雨的考验证明,康老是我最好的老师!”
康生说:“这一次,你的意愿的实现,是你努力的结果,你在政治上,30年代就有了出色表现,你的公开信,就足以说明了问题,你在这次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的贡献是巨大的,进入政治局,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帮助是微不足道的。实践证明,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江青明白,在由毛主席主持参加的会议上所通过的决定,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再改变的,中央领导班子大局已定,江青得意忘形地说:“这样决定问题就对了嘛,不然摆不平,如果我进不了政治局,叶群往哪儿搁?”
江青的意思是,感谢康生说情有功,康生的活动既救了江青,又帮了叶群的忙。
康生的努力受到江青的表扬,他很高兴,过了两天,康生亲笔给江青写了“风华正茂”四个大字的条幅,亲自送到10号楼,以表示祝贺。江青给康生回敬了贵重的貂皮围巾,表示感谢。
经过他们的策划和频繁活动,在党的九届一中全会上,江青、叶群都进入了中央政治局。
一中全会一闭幕,江青和叶群,一同回到10号楼,两个人喜笑颜开,弹冠相庆,并表示今后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支持。
第二天,江青那种兴奋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她满面春风地对我说:“小杨,你在报纸上看到一中全会通过的中央政治局委员名单了吗?”
“看到了。”我回答。
“这个名单是经过艰苦斗争的结果。”江青似笑非笑地说。
江青这样说,我不太明白,她是和谁进行斗争的呢?她不是说是毛主席不让她进入政治局吗?难道她是和毛主席斗争的结果吗?
20世纪末的一天,我们有八位同志去看望汪东兴,谈到江青有野心,和党的九大中央政治局委员产生的经过时,汪东兴讲了这样一段话值得深思。
他说:“杨银禄同志写的文章刊登在《百年潮》杂志上,我都看了,写的还是可以的,是事实求是的,你说江青是挤入政治局的,讲的是对的。一开始酝酿中央政治局委员名单时,主席就把江青的名字勾掉了,主席不同意江青进入中央政治局。当中央文革小组碰头会正在讨论酝酿政治局委员人选的时候,我因为胃出血,住进了北京医院,以后讨论酝酿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有一天,总理委托姚文元到北京医院去看我,他对我说,总理他们搞了一个中央委员候选人名单,过几天,中央文革小组碰头会成员进行无记名投票,同意中委候选人的画一个圈;既同意中委候选人,又同意政治局委员候选人的画两个圈。我问他,进政治局的候选人有哪几位呀?他说除有主席、林副主席、总理、康老、陈伯达同志以外,还有黄永胜、吴法宪、张春桥、谢富治;没有江青、叶群、邱会作、李作鹏,也没有你。我说我不想当政治局委员。”
“又过了两天,总理派人把我从北京医院接到中南海怀仁堂,每人发了一张中委候选人名单,按照姚文元原来讲的办法画圈,我拿到名单以后,很快就画完了。这时,黄永胜过来一看,问我:老汪,我看看你画的谁呀?他一看没有画他,他就问:你怎么没有画我呀?我说:对不起,漏画你了。我在他的名字上方又画了一个圈。”
“再往后,提交给九届一中全会的政治局委员候选人的名单中,中央文革小碰头会的成员和列席成员都列入这个名单中了,江青如愿地当上了中央政治局委员。”
“在九届一中全会上,我是怎样当了政治局候补委员的,我也不清楚,我出医院以后,问主席,我怎么当上了政治局候补委员?主席笑着说,是大家选的嘛。你的票数还是很多的,除了你自己没有投你的票,只有一位同志没有投你的票。有的人认为自己得的票数少,要查是谁没有投我的票(指的江青)?这是不允许的,选举人投谁的票,不投谁的票,是选举人的权利,任何组织和个人都无权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