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性的经济大危机和国内政治危机的冲击下,麦克唐纳并没有像激进派主张的那样“推行社会主义政策,如果失败就解散议会,举行大选,吁请国民决定国是”,而是于1931年8月24日提出了第二届工党政府的总辞呈,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新的“国民内阁”的首相,与保守党、自由党共同组成一个所谓“全国一致的政府。”这届政府占去了麦克唐纳大部分晚年时间,他的首相职务延续到1935年,之后与鲍尔温调换职务,改任掌玺大臣,直至1937年11月9日逝世为止。
麦克唐纳在这一时期的实践活动是最能激起人们非议的。他脱离了工党,并在政府中与工党处于反对派的地位。“麦克唐纳与他的工党之间的斗争中谁是谁非的问题,从那时起一直存在着激烈的争论。麦克唐纳是工党的‘叛徒’,还是国家的‘救星’?”当时工党中大多数人认为麦克唐纳背叛了工人阶级,从而对他大加谴责。当代有些史学家在接触到麦克唐纳大量档案资料后,却认为:“由于1931年的分裂,劳工各界对他的那种普遍敌对情绪则是荒诞无稽的说教而不是历史。”争议归争议,但从客观效果看,麦克唐纳在工人运动中的地位从那时起确实转入衰微时期,他的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由此几乎走入绝路。这无疑他一生事业的转折点。除了在外交和殖民政策等问题上他仍坚持自己的一贯主张并取得一定成绩外,他在国内政治中确实落入保守党人为他设下的陷阱。这是他的哲学思想和社会主义理论中的缺陷和错误给他带来的必然的悲剧性结局。它不仅说明一个领袖脱离了群众是多么微不足道,更说明了一味讲系统、讲整体、讲有机而忽视非系统、局部利益和斗争的意义,是多么玄虚飘渺,无能为力。当然,即使对他这一段的实践,也要作全面的、实事求是的分析。
1931年的“八月事件”中,麦克唐纳领导国民政府采取了保卫金本位,减少失业津贴的措施,遭到其他工党领导人反对,“这就给工党留下了一个……‘大背叛’的神话。”从那时起,各种猜测五花八门,各种评论千差万别。当时的赞誉者不乏其人,党内的要人如帕金逊(J。A。Parkinson)、阿诺特(J。Arnott)、格斯灵(A。Gossling)、阿蒙(C。Ammon〉、艾德礼(C。Attlee)、里齐(W。Leach)、泰勒(W。B。Taylor)等十几名人士分别向麦克唐纳表示信任、理解或支持。一般党员写信支持他的人也不少。西海姆选区的工党分部对麦克唐纳表示了敌对情绪,但马上就有许多人表示不同意,其中有趣的是有九位矿工的妻子联名写信致麦克唐纳,表示:“看到西海姆党部对你的态度,我们表示最大的遗憾。我们是几个想向你表示同情的伊星顿煤矿的矿工家属。我们知道你一直在为我们尽力工作。不管西海姆的党怎么说,你现在和将来都会得到我们衷心的支持。”但是最带刺激性的评论还是来自反面。他在看到许多谴责他的书信、文章后,说:“最坏的就是我似乎被当成了劳工运动和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叛徒。”工党理论家拉斯基(H。Laski)略带嘲讽地评论说:“当危机到来时,他看到:过去他认为是避免分裂的闸门实际上正是通向安定的大道。而这是他所追求的。他会在天国里逍遥自在……绶带已系在他身上,他有生之年是不会受到历史判决的。”许多人继之而起,纷纷说工党被麦克唐纳背叛,而这种背叛是當谋已久的。最典型的要算韦伯夫妇,他俩异口同声地重复着:麦克唐纳在这场政治闹剧中“既是剧本作者,又是生产厂家和主要演员。”这种把整个事件理解为个人阴谋的意见并不占主导地位,当时主要的评论,认为“八月事件”是“银行家的一个圈套。”在众说纷纭中,最有说服力的还是事实。
1.国民内阁的组成是不是麦克唐纳长期策划的结果?
随着史实的不断披露,把国民内阁的组成说成是麦克唐纳阴谋策划的说法已没有多少市场了。但是,有两个问题有待证实:麦克唐纳是否与保守党或自由党策划过此事?麦克唐纳是否长期以来就在酝酿一个国民政府?把这两个问题搞清,问题的基本脉络也就清晰了。
麦克唐纳在危机中内外交困、走投无路,曾于1930年5月开始,寻求与保守党和自由党的合作,但是从未策划过与国民内阁有关的事。1930年6—8月,麦克唐纳与自由党的领袖劳合-乔治进行了短期的合作,主要是反对保护主义。劳合-乔治认为,“如果我们不能挽救时局,我们大家、无论自由党还是工党都得被保护主义的巨浪冲走。”而麦克唐纳只是在农业问题上把他看作一个盟友,并不同意他的失业政策。没有自由党人的支持,工党就保不住执政地位;而没有工党政府,自由党也就无法通过选举改革法。双方经过讨价还价,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当时与保守党的合作尚不可能。
在1931年8月的政治危机中,自由党人转趋活跃。8月20日,工党内阁大臣格莱海姆会见自由党魁塞缪尔,塞缪尔并未像以前那样趁火打劫,而是同意在削减失业保险金方面采取“大胆行动”。翌日在麦克唐纳召集的三党六人巨头会议上,自由党和保守党中途退场,单独达成三点协议: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崩溃;政府必须尽责;推动政府的方式是以赶其下台来威胁而不是伸出帮助的手。这显然不是对工党政府的友好态度。虽然在当天第二次三党巨头会议结朿时,塞缪尔和麦克林(D。Maclean)单独会晤麦克唐纳和斯诺登,引起有的史学家注意,但自由党在8月22日的三党巨头会上,还是按照与保守党的协定一齐向麦克唐纳施加压力,以议会开会时打败工党政府进行威胁。第二天(8月23日),国王回伦敦,自由党魁塞缪尔面告国王:如果工党政府能自行进行节支,这最好;如这不可能,“最好的替代方案”便是一个以麦克唐纳为首相的、代表三党的“国民政府”。这是自由党人第一次正式提出国民政府的主张,而且是作为第二方案提出的。自由党有自已的如意算盘,它想在各党相持不下时从中渔利。它可以联合保守党迫使工党削减开支,它又可以联合工党迫使保守党放弃保护关税。而且,斯诺登这样的自由贸易主义者任财政大臣,总不致于走保守党的道路。自由党这个态度并不是与麦克唐纳策划的结果,而且它作为一个必须依附于工党或保守党,的小党也无力左右形势。此事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英国关于这一事件的文件、谈话记录、私人信件都已公开化,并没发现麦克唐纳策划组织国民政府的一点根据。可见不能证实麦克唐纳与自由党策划过国民政府。
保守党作为一个有实力的大党,更没有必要和可能去同麦克唐纳策划组织国民政府。麦克唐纳与保守党领袖鲍尔温关系并不坏。但是,保守党把保护关税与自由贸易之间的分歧看得很重。鲍尔温公开声明:在自由贸易与保护主义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侈谈什么我们之间的团结是荒唐可笑的。”直到1931年8月前夕,保守党魁鲍尔温仍把保守党视为全国大团结的基础,也是“组成一个全国性的党的唯一基础。”虽然党的下层有一种与他党联合执政的舆论,但保守党的“影子内阁”中都一致反对联合执政。鲍尔温直到8月23日晚间还想组织自己的内阁,甚至到了8月24日国王作最后谕示前,还在盘算着当下届政府首相。他是决不会与麦克唐纳策划组织国民政府的。况且,他在8月13日才从法国休假归来,参加完当天会议后又赴法国度假,直到8月23日决战时刻才回伦敦。他旅法期间,把党务交给了张伯伦(N。Chamberlain)处理。以后的三党巨头,会议,都是由张伯伦和霍尔(S。Hoare)出席的。张伯伦一心想着推翻工党政府,举行大选,由保守党上台。在8月20日至22日,保守党单独召开了与银行家、党魁、自由党党魁的磋商会,唯独没有与工党政府人士单独磋商。张伯伦的态度是既向工党政府施加压力,迫其削减失业津贴,又在征税问题上保留自由行事的权利。8月22日的三党巨头会议之后,他认为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都已解决。直到8月23日下午,麦克唐纳去见国王时,他还认为:“这只不过是麦克唐纳向他自己的内阁施加压力的一种把戏。我认为:他们都会承认,危机已结束。明天我又可以北上度假去了。”他根本不了解局势的发展,错误地判断了结局。因此,他也不存在与麦克唐纳进行策划的可能。说他是八月事件和国民内阁的“唯一设计师”、“挫败麦克唐纳并使工党下台”,是牵强附会的。
在八月危机的关键时刻,决定局势的正是国王乔治五世。史学家认为,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干预政治”。国王在决策过程中也谈不上与麦克唐纳作了有目的的策划。国王是8月23日早晨8点钟从休养地巴尔莫洛回到伦敦的,10点钟召见麦克唐纳。麦克唐纳向国王陈明美国纽约银行提供贷款的先决条件,并说明即使美国的条件得到满足、贷款成功,韩德逊、格莱海姆等内阁大臣也会因削减失业津贴10%而辞职。这样政府的辞职就不可避免。国王的私人秘书的当天记录表明:国王当场就作出了两条决定:首先他认为“他(麦克唐纳)是唯一的可以领导国家度过危机的人”;其次,他声称“保守党和自由党会支持他恢复国家财政稳定”。麦克唐纳的日记中也记录了相同的内容。这说明,国王在与塞缪尔、鲍尔温谈话前就构思成形了一个由麦克唐纳为首相的国民内阁。这事先不存在策划的时间。这个时间有人说有出入,有人讲国王那两条决定在与塞缪尔谈话之前就讲了,但也有人认为那两句话是晚上10点那次会见麦克唐纳时讲的,而不是上午10点会见麦克唐纳时所讲。但是,看过国王私人秘书威格莱姆(C。Wigram)记录原件的两位史学家尼克尔森(H。Nicolson)和马宽德,都确定此话是召见塞缪尔之前上午10点讲的。另外,从麦克唐纳与其女儿、儿子的谈话记录中,亦可证实上述结论的正确。它证明麦克唐纳是犹豫不决地、勉强地接受国王的意见的。麦克唐纳的女儿舍拉(Sheila)记录8月23日内阁会议时,仍指出麦克唐纳当时有三种出路:“与内阁一起辞职,领导反对党”;“做联合执政府的首相(这是国王所要求的)”“辞去一切领导职务,做一个自由人”。麦克唐纳在8月23日早饭时打给儿子的电话里,对前景作的分析也是不确定的:“如果我在内阁获胜,危机就会停止。但要处于与党对立的地位。……局势太严重了,如有必要就要作出个人的政治自杀以使国家度过财政危机。”“如果我在内阁败北,政府将辞职,保守党上台。”综合分析一下就很清楚,麦克唐纳在8月23日国王决定前,并没有组织国民政府的想法,他接受国民政府的首相,完全是接受了国王的旨意。8月24日上午10时,国王作出了让麦克唐纳姐织国民内阁的决定并向三党巨头宣布。当鲍尔温和塞缪尔到达白金汉宫时,麦克唐纳告诉他们:由于国王的压力,他决定设法组织一届国民政府。可见这时他才最后确定下来组织国民政府。这是不同于他日前设想的“政治自杀”或“保守党上台”的结局的。
从当时在英国政坛上左右局势的三方面力量与麦克唐纳的关系来看,他们中任何一部分人也没有与麦克唐纳进行过预谋策划。韦伯夫妇关于“国民政府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猜测,是缺少史实根据的。
2.表克唐纳与“国民政府”的构想
麦克唐纳不但没有与人策划过组织国民政府,而且与当时存在的关于国民政府的构想也是无缘的。
关于“国民政府”的舆论是1930年夏季开始散播开来的。当时国家正走向大危机,两个大党中,独立工党日益对工党执政党魁不满,保守党右翼也对鲍尔温在后座议员的青年保守党中的领导权产生敌对情绪,没有一个党有能力单独挽救时局。许多人认为唯一能拯救时局的出路就是打破现在的政党体系,建立一个“非党派的政府”。劳合-乔治和莫斯莱都鼓动过或谈论过以“非党派的政府”或“全国一致政府”来挽救危机。到了1930年11月,《观察家》杂志才第一次提出“国民政府”的主张。它的年老而持重的一位编辑加尔文(J。L。Garvin)在连载评论中提出应由一个国民政府取代工党政府“在紧急时期执政”,“它应包括三个政党的主要政治家。”类似的思想被许多人表述过。其中有麦克唐纳的旧友毛提斯顿(MotUston)、自由党人蒙德(H。Mond)、钢铁大王巴尔福(A。Balfour)、势力广大的煤矿主白雷(A。Bailey)。但是,当时这种舆论还没有被认真对待。正式第一次提出这一构想的加尔文,为这个国民政府首相安排的人选是一个既不能鼓舞全国的舆论又不能控制下院舆论的前印度副王里丁侯爵(Marquis of Reading)。当麦克唐纳被朋友告知,劳合-乔治有国民政府的构想时,他答复说:“你和我都很清楚这样一种意图将陷入的困境。我还不那么想,我将愿意在方便的时候走到这一意图的反面。”
1930年10月,钢铁大王巴尔福致麦克唐纳一封长信,言经济形势迅速恶化,为避免危机,最为重要的是“一种联合执政的政府”。麦克唐纳对他的答复就不是客客气气的了。他首先说经济形势坏是“由于许多主要经营家的无能”,“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三党政府或如你所说的国民政府,恐怕是绝对做不到的。每一种救世良方都是各相对立的,我们应当持有的态度是一届确能执政三年的政府,这样它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提出政策并承担后果。如果你认为这会给一个坏的政府太多的庇护,我的答复则是:当前这种制度对于一个好政府从事自己工作的愿望既不给予庇护又不给以和平。”反唇相讥,批评锋芒直指资产阶级寡头和资本主义制度,表明了一个工党领袖的应有节操和立场。
当《新闻记事报》、《观察家》、《快报》等刊物挑动工党内部矛盾,编造种种蛊惑性的故事,大造“国民政府”的舆论时,麦克唐纳表示:“我个人的想法是隐退,发誓不参加政府,但要保留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现在我还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去与‘麦氏必须下台’的运动作斗争。”总之,他在1930年时根本不接受加入国民内阁的意见。
1931年春形势危急时,麦克唐纳作过一次关于国民政府的考虑。他在日记中写道:“一个国民政府是很诱人的。国家需要议会合作,但是谁会参加这样一个政府呢?当然工党不会参加。”后来危机到来,各党忙于应付政策之战,谁也顾不上讨论国民政府了。可见,在决定时局的时刻到来之前,麦克唐纳始终没有接矣国民政府的构想。
1931年,从8月11日工党政府公开与两个反对党对话,到8月24日国王作出国民政府的决定,这段时间是英国国内政治危机时期。经济大危机的到来促成了政治危机的到来。它的高峰的突发性使各党都措手不及,各党都在考虑对策,不断根据各自的利益拟定自己的政策。危机的严重局面和银行家的压力已不允许保守党再持那种幸灾乐祸、要挟工党政府的态度。张伯伦8月16日在致夫人信中表示了态度大转弯,他认为:为了保证削减开支,对工党政府的支持是很重要的。后来,保守党、自由党都转向支持麦克唐纳领导联合执政方案,麦克唐纳也并未完全肯定。他的日记写道:“他(指张伯伦。——引者注)希望,如果我组成一届与他们合作的政府,他们都愿意在我下面工作。塞缪尔也同意这个意见。我告诉他们,我将把他们讲的情况综合考虑一下,明天内阁会议之后再见他们。”如前所述,麦克唐纳在8月22日至23日这两天始终是犹豫的,对组织国民政府是没有足够准备的。其他两党支持他领导国民内阁,也是在突发性的危机高潮中临时改变态度的。他接受国民政府首相,是在国王的要求下,同样作了一次政治性的自杀。
3.谁把麦克唐纳推上了国民内阁首相的宝座?
麦克唐纳本人和其他反对党领袖都在危机中改变着自己的态度,身不由已地随波逐流。是什么力量推动并促成麦克唐纳担任国民内阁首相这一结局呢?这是“大背叛”神话的真正谜底。有以下因素值得注意:
第一,银行家的力量。决定组成国民政府虽然是国王的谕示,是他从“国家利益”出发,行使宪政王权。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国王干预政治,都是在财政寡头的利害得失十分清楚之后。真正起直接作用的,还是银行家的力量。
早在1931年6月,英格兰银行的经济顾问斯普拉格教授(Prof Sprague)就出面批评过麦克唐纳政府的政策,说他在缓和危机方面的金融政策无力,并且指出,工资必须随着商品价格的降低而降低。为此麦克唐纳还特地致信英格兰银行总经理蒙太古·诺尔曼(Montagu Norman),表示对这种意见的不满:“世上还没有一个国家的执政者能说,明天一切工资和商店的物价等等都必须降低10%或20%。”可见削减工人收入的主张是来自银行家。7月,英格兰银行向政府施加了更大的压力,促使麦克唐纳抓紧召开伦敦国际会议以谋出路。8月上旬,英国银行家协会和承兑处,伦敦结算银行,以致英格兰银行总裁先后发出告急,促使政府采取紧急措施平衡预算。按资产阶级政党所说的在危机面前全国各阶层“同等牺牲的原则”,凯恩斯主张的放弃金本位,将英镑贬值25%的作法未尝不是一个理想的办法。但是,资产阶级只想牺牲工人、劳动者的利益,而不愿作“同等牺牲”。当8月8日韩德逊主张银平价可以挽救危机时,银行家们一致同意,根本不考虑放弃金本位如作法。麦克唐纳坚持的金本位,只不过是银行家压力下的产物。银行家设下了圈套、划地为牢,让麦克唐纳和反对党领袖在其中耗尽精力,枉作挣扎。
当1931年8月危机接近高峰时,英格兰银行的专家们公开指出,工党政府必须有使国外贷款银行信任的节支措施,并明确指明要削减行政开支、特别是失业津贴。8月13日三党巨头会议后,保守党的首脑鲍尔温和张伯伦会见了银行界的官员。银行界对鲍尔温的震慑,使他开始考虑:如果危机陷入十分严重的程度,他的党的态度可以通融。这就为后来保守党突然改变立场、支持国民政府奠定了基础。8月20日,张伯伦主持下的保守党召开了三个会议,第一个会议便是与银行家的会议,银行家们对他们“采取的立场十分满意”。当时张伯伦的立场就是反对征新税,迫使工党政府自行削减失业津贴,在必要时灵活从事。这一套策略得到了银行家的认可,绝不是偶然的。早在7月底,张伯伦在议会辩论中把形势说得一团漆黑,就是财政家们指使的。鲍尔温、张伯伦由外地回伦敦,也是他们召回的。从那以后,保守党基本上充当了伦敦老城金融界巨头们的传声筒,财政家们成了保守党前座议员的高参。在关键时刻张伯伦转变态度,支持麦克唐纳为首相的国民政府,也是遵从了伦敦老城中财政家们的意见。可见,八月危机中的四大重要演员之一的保守党,是受银行家操纵的。
自由党也受到了银行家们的指挥。自由党人在8月20日保守党召集的两党巨头会议上,在节支的规模上与保守党完全一致,当天,与保守党一起向麦克唐纳施加压力,争取更大的削减数。自由党人同样受到英格兰银行和伦敦老城财政家们的影响,他们也强调更大数额的节支,也是反对征收新税。“它之所以反对保守党单独执政,是因为一个保守党的政府很难得到采取某些必要措施时的公众支持。”
可以说,保守党、自由党受到银行家直接或间接的操纵,工党政府受到银行家们的威胁和限制,在危机的最关键时刻,由国王出面,以冠冕堂皇的“国家利益”,作成了国民政府这一怪胎。
第二,麦克唐纳在工党政府中的处境。自从1930年危机露出端倪时起,工党内就有莫斯莱一派不同意见,后来他们退出了政府。另外独立工党在对待失业津贴问题上,成了党内的一个反对派,并试图执行独立的政策。占据工党组织绝大多数的职工大会,坚决反对削减失业津贴。麦克唐纳已表态赞成削减失业津贴,这就陷入了十分被动的状态。在危机高潮的日子里,他的几位同行没有一个人与他密切合作。8月23日内阁作最后决策时,韩德逊一面反对削减失业津贴,一面提议调査银行现状。他一直躲在避风洞里玩弄权术,很难弄清他持什么确定的态度。斯诺登则表现出最坏的生硬和顽固的劣根性,虽然赞成削减,但却是最糟糕的赞助者。托马斯神经紊乱到极点。格莱海姆极端游移不定,也被削减10%的失业津贴吓坏了,很可能与韩德逊站在一起。最后的表决只能是麦克唐纳处于少数或微弱多数的地位。果然不出所料,内阁当天晚上对于削减计划的表决结果是11对9,内阁无法维持下去了,同意辞职。麦克唐纳面临三条出路:第一,组织国民政府,激起旧日追随者的一致反对;第二,辞去一切领导职务,但因他支持过削减失业津贴,将成为一个日益孤立的人物被人遗忘;第三,领导工党做反对党,他必须去攻击他认为从国家利益看来是至为重要的那些措施,公开改变自己的形象。在这一无情的现实面前,他选择了组织国民政府的道路。过去饭桌上的荒诞的设想,这时成了现实。可以说,这是党内处境逼迫的结果。
由于麦克唐纳缺少领导工人阶级进行斗争的思想,过分重视“国家的利益”(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统治阶级的利益),在国内外又有一定的影响,还是工党的缔造者和领袖,由他来完成本应由保守党完成的任务,既不会带来国际信用的不安,又不会造成工人阶级的一致反对,在资产阶级看来,真是一条万全之计。麦克唐纳实际上被戴着王冠的资产阶级代理人借用了、愚弄了,这是他的悲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