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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更与何人说

《雨霖铃》·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爱情是不为外道的,是一种只能两个人息息相通,一个人切切体会的男女欢爱。"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心与心的交融,灵魂的契合,爱情是懂得,是传神,是你知我知、你情我愿,天地作证、日月为媒的一场情感纪实。许多时候,相恋的爱人间不需要更多的肢体语言,形式上表白就能真实地感觉、体会到彼此的炽热和激烈,相思和苦守,爱情的互动,"更与何人说。"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多么决绝的追随啊,爱情有美好的相伴相依,有不离不弃的执子之手,也有"死生契阔"的铿锵誓言。爱情,真的可以做到"生死相许"吗?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诠释了一种爱情的至高境界,他讴歌的爱情故事,人世间的真爱,所选择的题材,切入的视角非常具有说服力,生动、形象、具体。

“序”泰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而识,号曰雁丘。时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这是一份详细的写作序言,作了题记式的清晰阐述,对文中的人物、事件、心理、感受等进行了准确、精炼的细微描述,形若一篇短小精干的议、叙小散文,是不可多得的典范之作,在古诗词的序言写就中具有代表性。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或者发生了一些怎样的事情,让元好问感同身受,慷慨激昂下写下了此篇名动天下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泰和五年,少年元好问赴京赶考,途中偶遇一位捕捉大雁的猎人,向他讲述了一件在捕雁过程中的奇闻逸事,就是这件无意中听到的小故事,却激起了元好问心里和情感上的千层波,这是一种诗人特有的领悟感慨和触角延伸,生活中的,传说中的,市井八卦中的,宫闱高墙里的些微动作或只字片语,都成了古今往来文人们笔下的主要场景和诗文编排,不与常人的眼光和眼界,敏感而细腻,多情易伤感。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据说,元好问碰到的这位猎人,刚设网捕到了一只大雁,而这只大雁的同伴却脱网逃逸了,猎人也许本来还在遗憾着这事,却岂料脱网的大雁一直不肯飞走,在上空中盘旋似乎有一种等待,持衡一阵终是不见同伴的一飞冲天,然后做出了一件惊骇之举,旋即俯冲投地而死,猎人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中,不及反应过来,惊讶的同时百思不得其解,故事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对于这位"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猎手来说,心有触动,难免生了诸多滋味,恰好这时遇见了赶考的才子,便诉说这其中之惑,以解难以名状的暗殇心结。元好问听罢故事,将捕雁者手中的这两只大雁花钱买下,心绪难平,一时间难免涌动起莫名伤感,于是,将它们葬于汾河岸边,并垒砌石头作了记号,号曰"雁丘"。此后,因由此事的诸多感慨,元好问便作了这首著名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诗人在向谁问?这么直截了当的发问中,却也不等谁回答"世间的情是怎么回事",不去问这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只要让你觉得可以为它赴汤蹈火,为它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么,这就是爱情的真谛了,还需要去问天问地问斜阳吗?不过是多此一举的徒劳无功罢了。大雁殉情的震撼一幕,带给诗人的强烈冲击,所产生的心灵共鸣,让文字的空间找到了拓展的开合处,联想到这人世间不是如此吗?"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从来都是一起长空飞翔啊,这双宿双栖的生活,不管岁月老去,时光来去,身体老去,这份深情却不曾老去,南来北往的秋去秋又回,有彼此的携手振翅才是最美的光景,谁能分开这爱的力量?"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曾经欢笑过,快乐过,也有过分离的苦痛和暗自神伤,但是且道情场多痴儿,更加坚定了彼此的牵手,这是生命的真正历经,有考验,有沉浮,有遗憾才会有人生的懂得,更加珍惜这一份缘。但世间人事多波折,多磨难,本是有情人,本有有情事,却难得天长地久的好事圆。"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斯人已去,唯望万里苍茫,云海叠起,俯身望见白雪皑皑一片清冷,再不复返当日景,当时情,余留这孤单身影该靠向谁的温暖里,度过一条漫长遥迢的未来路?

诗人一直处于一种伤心的不能自拔的情绪中,苦苦追问,又无可奈何。"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这大雁殉情的地方,曾经是汉武帝来过的路口,过去是多么的喧嚣繁华,车水马龙一直排开去,箫鼓音色震天吼,可如今呢?萧索一片,林子没有过去清秀的繁茂和葱绿,一切平淡无奇,荒凉中丝丝烟气弥漫,不甚凄凄,更是呈现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凋零景色。即使用悲惋的楚辞招魂,其实大雁也不能复生啊,只有那风雨中的孤魂山鬼在独自哀鸣。大雁死去牵动的诗人情绪不可说不多,少年哀伤如此,看来是深感其中的人世有分明,无常的世道,不是人能胜之的。"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这样的动人故事,上天也怜,也会生忌妒,所以,对待它们,不能同一般莺鸟燕儿似的葬了黄土,默默无闻,谁能比得上它们"生死只为爱情故"的绝决呢。此生死不渝的情感境界,必须得让天下人、让后来人所知晓,让这样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成为一种敬仰和信仰,从而流芳千古,才不辜负了这人世的大爱,让后来的有情人有可凭吊的地方--"雁丘"。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清楚,又与谁人说?

许多说得清的,说不清的,其实,结果不重要,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什么样的行动,或做着什么样的举动,让你的爱人深深地感觉到了温暖的存在,爱意的包裹,这才是最重要的。有人说:"爱情是最干净的东西,因由心生,爱从心底。在爱情的世界里,只言付出,付出则无言。这爱,没有等同,没有利益,没有拥有的自私,大爱无疆。"

或许许多人都在问或曾问过:"爱情是什么?"其实,这世界如果没有爱情,就没有那么多的爱情故事,如果不知道爱情,就没有那么多的爱情诗篇。而在众多的爱情中,都挟夹了太多的爱恨伤离苦痛悲愤,让人欲罢不能。《摸鱼儿·雁丘词》却没有这种感觉,伤是伤,悲也悲,却省悟到了情爱的真谛、最终。

柳永说:"蝉儿越发的鸣叫得凄冷,天寒了吧,这么急促着。对面长亭,这个傍晚的时候,一场急骤的雨刚停了。而此刻的城外饯别,没了畅饮豪放的心情,心生依依不舍,知道喝完这一场醉就该离开了,还有心情吗?就在这恍然间,船夫已经发出了上船的阵阵催促,这一刻,握手难抽身,可想其中的感慨万千,泪珠儿含着,却无言,千言万言在当下的体会中不能表达了。想到这一去,山一程水一程,隔了山重水复,竟然是一片烟波浩淼,一切清冷沉沉。自古离别最伤情,而这深秋来了,倍加泠泠的,更经不住这离愁的分手,今夜我酒醒去向何方何地何处?怕只有杨柳轻拂依旧,还有那薄凉的风和黎明前的残月了。长相别后,遇到再美好的风景、人事都如同虚设映衬,徒留满腔的话儿心事情意该向谁去倾吐、诉说呢?"

柳永的情爱词雅丽、哀婉,一拍拍的迤逦流转着,于景于情,交汇融通,有一种缠缠绵绵的凄凉,却欲说无言,只有盛放的低落和不甘一直韵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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