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我们都会吟诵"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潭碧绿中,自由放任着生命的简单和欢快,这嬉戏游水的鹅,不时地引吭高歌,惹得行人驻足停留。红的掌心,白的羽毛,必是蓝天映照下的清泠泠的水湄里,荡浆开去,何等的诗意流光!
千年后的少年们,与当时的骆宾王分享着7岁时的一次美丽遇见。
《咏鹅》的朗朗音色,从幼稚园的教室中,从橘红的窗户里声声地传出,一千年都没有停歇过。这诗,一首首如泉眼喷薄而出,在奔流不息的时空长河之上,宛如穿行开放的朵朵浪花,点响了风起云涌时的蔚为壮观。时代的跌宕起伏,在一颗颗星宿的沉吟、喟叹、激昂或低垂下,贯穿了北斗波折行进的路径,清晰自然的条理,蕴育着斗转星移的乾坤之道。
天地万物,和谐构建。既在张弛中撕裂、剥离,又在颔首、张扬时聚拢。一切生机无限。
用画笔勾勒,记载瞬间的永恒。在马背上吆喝,这是奔跑的人们啊。行舟扬帆,抵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地球上的各个民族,骨子里宣扬着跳跃的音符,高低各不相同,精神里张望的弦,和章一曲,协奏进行中。
而中华民族,在众多的火把中,立世界之林的,璀璨着上下五千年星空的,该是什么呢?
这最为绚丽的拍子击缶于何处?
我们会想起老子、庄子、荀子,会想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和广阔无垠,这些瑰宝中,颗颗闪烁晶莹。但,如若提起其中一颗与我们生活时刻毗邻的,与我们心境同喜同悲的,与万物爱恨交织的,与历史一路同行的,会不由自主地蹦出这个字--诗!
无处不在的精彩。
在劳作中的诗意:"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在爱海里荡漾着诗意:"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而旌旗招展下的诗意更为出挑和别致:"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中国人,无时不诗意,无事不诗意,无处不诗意。
诗意地冥想,诗意地看待,诗意地认知,诗意地行走。
流浪或成诗意,三毛展示了全新的生活姿态。困苦中的诗意泛着绿荫,张爱玲式的人生轨迹,平添了青瓷泠泠的诗韵色泽。说到席慕容、林徽因,她们是诗中的精灵,骨血里延续着古诗词般的清冽、甘甜、怀想、低回、诉求、婉转。
建安文化的慷慨激昂,刚健遒劲,曹操的《短歌行》让人澎湃万分;田园山居的空门清浅和逍遥自在,看山乐山,流水石上,明月松间照归人。许多浪漫与豪情,奔放而又飘逸的明朗、隽永、活泛,在太白笔下熠熠生辉;词阙潋滟华光,既有艳丽繁华的婉约熏香,又能转折高亢,小令、长调拔高的阶音,神韵和豪放可一并地错落有致,不拘一格点墨抒发着。
中华诗风词韵,贵在多元共存,补给融合,契入互振。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军人胸怀疆土。帝王思及的是家国、普天,也有儿女情势满怀的"离恨却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沉吟至今,抑扬顿挫间皆是纷飞缠绵的伤痛笔花,一篇篇延展着生命的丽章,且歌且行。
谁说女子不如男?高门名媛、贵妃佳人、市井歌伎、道姑村女,在历史的长河中,华夏大地比比皆是才女,她们的诗赋宛若玉带般穿引伏线着时空的高远和深邃。李清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的凉薄寒意,令人顿生怜惜之情。中国第一位女诗人--许穆夫人的豪放大气,"载驰载驱,归唁卫候;驱马悠悠,言玉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虻;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忧之,众稚且狂;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帮,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如果说到堪比男儿襟怀的女诗人,一定当属"无冕宰相"上官婉儿,一颦一笑的游艺间,便有了助兴诗词的再跨越。薛涛、鱼玄机、朱淑真、谢道韫、柳如是,朝朝代代说不完的女诗人,道不尽的个中故事,或被传唱,或演绎着亘古的传奇。
哲学大师海德格尔说,人生,要诗意地栖居。
无论何时何地何因何境,中国人"诗心"不改,万古长青。在诗意间活泼,在诗行里衍生着生命的底色,生生不息。
乐此不疲,当下如是。
2013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