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长大,得知这一切的我很高兴。然而,生活常常被忙碌的氛围所填充,我想为你祝愿,或者,在你每天上学放学都会途经的林荫小路上,偷偷站在你的身后,踩住你的影子。
影子是没有痛觉的,踩住你的影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离你最近的游戏,不会惊扰你生活的游戏。那是一件方便的事情,你路过路灯,你途经夕阳,你伴随黄昏,你站在树荫下想一些痒痒的心事。你在你的世界里生活,我只需要偷偷、轻轻地,踩住你的影子,然后说:“请和我交个朋友,好吗?”那盏路灯会答应吗?夕阳会点头吗?黄昏下,一群零散的麻雀交谈着,远去视野,而黄昏,会默许吗?你说过,你喜欢会散发清香的花树,在你上学的路上,也栽种了许多这样的花树,夏天从那里走过的时候,像是整个心都黏在芳香中,像是微醺的气息挑逗。在默默中,你拥有了从无交流的花树的陪伴,彼此从未许下任何诺言,然而它的树叶和芳香比一切誓言都准时。有一天,我照例站在了你影子的肩膀上,就像站在一个平滑的沙滩上,瞬间仿佛有冰凉的海风吹来。你在无数花树的簇拥下回家,你做着每天都会重复的事情,期望这条小路将永生被这种不知名的花儿的呼吸环绕,你从未相信永生能够保持的东西,甚至是形态和记忆,但无疑,你深深地喜爱现在的小路和它的体香。
小路和它的体香,如果能够,我想把它想象成你。我有把它想象成你的依据——你的心情总是花香小路的追随者,而我是你心情的附属品。就像你将自己的心情许在花香路径上一样,是一件只知情愿,而不追究永恒的行为。尽自所能地追随你到任何地方,仅仅是因为,这样做很温馨。
在你幼年的记忆中,也曾有过清晰的气息符号——依然是从未知其姓名的花树,高大静默地站在你从幼儿园放学后必经的小径。没有雨水,阳光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气,风恰到好处就好了,那些芳香会自己钻破花蕾,然后紧紧咬住你的嗅觉。多年后当你回想起那些细碎,总会遗憾地责怪自己如此粗心,竟然不知道一路都有追随自己的步伐的痕迹。而听到的雀语,小跑在领子和皮肤上的风啊,都是什么呢?都是谁呢?或者,都是谁派来的呢?
从未想要认识那些花儿,若有若无的神秘感也许是最美不过的吧。从未想过要把它们留在身边,幼年的我们从未因喜爱而自私到某种地步。你是这样心情的顺从者,我多想像你一样,从不拥有那种“占有对自己温和事物”的心情。
顺着你长大的轨迹,我只想拥有那样的心——在有光影的地方,踩住你所不知的一角。
如果能够,你也许会突然转身,在风和鸟儿的小曲纷纷降落的树下,认识一个新的朋友。
你能回头该多好啊,实在无法回头的话,也不算遗憾。有光的地方就有我。
你在长大,我有些伤心。你曾在夏天的傍晚,对着电脑显示屏一个人敲字,关着窗,而冷气被释放到最大化。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质感,你的手指忙碌又愉悦。长大一些的你依然喜爱回忆逝去的事物和味道,这其中就包含几株花树。所不同的是,你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它们的名字——梧桐,甚至为曾经不知其名的自己发笑。你不再有丰富的时间和心情,一个人散步到小径上,仅仅是去闻一闻夏日有暗香的微风。所幸的是,黄昏依旧为我保留了你的影子——一个比以往都细长的影子,它的线条依稀能说出主人不赖的穿衣审美。我有些犹豫的,踩住你的影子,突然又缩回脚。我突然不忍心,将你新买的棉布吊带踩脏。
那时的风,从没有衣服遮挡的小腿肚子小跑而来,像一个香甜柔软的吻,撞击在喜爱夏天的心中。在风走后的皮肤上,留下一片咿咿呀呀的蝉鸣。刹那间,我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耳朵,好随时随地聆听你的心事,你的梦想,你的隐痛。还有,你对花香小路态度的转变,是我始终好奇的事情——你总是迅速地远离那些熟悉的味道,然后跑回房间用键盘疯狂地挽留着它。
而我不是耳朵,听力也不算很好。我只是一个永远热爱并认同你追求事物的,影子的朋友。
你在长大,我有些欣慰,同时内心不舍。你比以前高了许多,这高度帮助你用更高更远的目光对待世界。你必然会忽视了脚下的世界——一片小小的影子被另外一种气息踩住,妥帖又自然。它们的心,已是你所不能触及的,敏感的香。
你在长大,在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某种人,而我是你影子的朋友,一个比影子更认真,却比影子还要微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