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桢的到来让恭亲王奕訢找到了一个稍微新鲜一些的讨论源泉,因为贾桢一向是以说话又慷慨、又善于回环而著称的,听起来总不会让他觉得太受刺激。于是贾桢急急忙忙地将奕訢命人送上来的茶喝了几大口,然后滔滔不绝地也加入了会议争论。
这一大群人的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桂良的意见占上风,因为那是奕訢已经大半同意了的--可是奕訢对俄国人也怕得要命,希望桂良、文祥等人替他商量出一个能让俄国人对他稍微客气一些的办法,因此这次讨论就这么喋喋不休地继续下去。
程戎见他们吵得密不透风,连陈廷安都不再有说话的机会,何况是他这个地位低微的小官僚,于是他索性悄悄地将脸色气得铁青的陈廷安拉到了一边,将陈良彻所说的陈廷章的死信告诉了他。听到弟弟陈廷章的死信之后,陈廷安只觉得嗓子里面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哭出声来,但是从他那双火辣辣的眼睛中却连眼泪都很难流下来。
恭亲王奕訢和桂良等人足足又议论了四、五个时辰,最后由桂良汇总,将他布置的找俄国公使出面当"保护人"、"护送" 奕訢和英、法"夷人"签约这件事的各项细节都分派完了,这次会议才算告一段落。贾桢又将胜保的种种糊涂行为和故意刁难的举动向奕訢仔细陈说了,问奕訢京城的团防若是这样可怎么能再支持呢?然而奕訢此时全副心思都扑在桂良所谋划的找俄国公使当"保护人"这件事上了,对于贾桢的陈述只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当做回答。
桂良忙着派人找到俄国公使伊个那提耶夫,将求他当恭亲王奕訢的"保护人","调停"清朝廷与英、法两国之间的"和谈"的事情定了下来。伊个那提耶夫同意以俄国政府的名义出面"调停",代价是清政府必须完全承认俄国将得到黑龙江以北和乌苏里江以东约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让俄国也得到片面的最惠国待遇;在新疆对俄国加开喀什噶尔口岸……
贾桢也不忙着离开天宁寺,和其他大臣官员们继续讨论着"议和"、"团防"诸事。从圆明三园那个方向烧起来的冲天的大火渐渐地熄灭了下去,天宁寺中人们的讨论也间或涉及塞外热河行宫--"避暑山庄"中的宫廷政治。据可靠的消息说,肃顺现在以户部尚书头衔成为了协办大学士,代理了领侍卫内大臣,将"避暑山庄"中的大事小事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让病得越来越重的咸丰皇帝几乎成了一个空架子,恭亲王最近收到的从热河送来的皇上的命令,几乎都是出于肃顺的主张和授意,但是恭亲王如今执行了这些命令,将来恐怕还得被肃顺等人找出种种理由说他违背了皇上的命令而加以议处。
咸丰十年九月初十日(1860年10月23日),恭亲王奕訢在俄国公使伊格那提耶夫这个"保护人"的"护送下",带着桂良、文祥等官员进入了北京城,与英、法两国的"夷人""议和"。贾桢在那天早些时候,先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丰台。陈廷安和程戎都跟随贾桢一起离开了,当他们回到北京城中的时候,已是九月初十日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