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彻走后不久,程戎从胜保的营地赶回来了,他见到贾桢将胜保的回函交给贾桢、又将胜保的答复学给贾桢道:"胜大人说了,各路散兵刚刚收聚不久,来京勤王的各路军队也都是疲惫之旅,都不甚可用,他正在给皇上写折子说京兵应该仔细地改练一下了,这几天正忙着拟议改练章程给皇上献上呢,所以大人说的事情还是以后诸大臣会议之后再说吧。"
贾桢含了一大口茶,听了这一番话之后猛地将茶咽了下去,生气地说道:"胜保这个人,到什么时候都是那副德行!算了,我想起前几天从热河传来消息说,皇上让恭亲王别管城北炮台塌不塌了,竟是不必再修,赶快议和才是。可是这几天,也不知道恭亲王那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就是没个准主意。行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丰台,跟恭亲王将事情定下来才是,不然这么乱乱哄哄地,得闹到什么时候。你也不用吃饭了,带上些干粮,跟着我立刻起程。"
程戎答应了,对贾桢说道:"是。我先去找些干粮。"
程戎由于一直惦记着陈良彻的事情,所以当他走出贾桢的公事房之后,立刻在团防大臣驻地到处找陈良彻,可是当他找了一大圈之后,一名衙役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向他说道:"程大人,您先别找了,陈大少爷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程戎连忙问道:"他去哪儿了?"
那名衙役撇了撇嘴说:"谁知道呢,那得问他去,他又没告诉我们。"
程戎刚想好言再问他几句,只听另一名衙役跑过来对程戎喊道:"程大人,贾大人已经点了人马要起程去丰台呢,问你怎么还不过去?"
程戎没办法,只得跟着那名来喊他的衙役去见贾桢,连干粮也不找了。
当贾桢带着人马到达驻扎在丰台的恭亲王奕訢的大营--天宁寺的时候,发现参加会商"议和"以及战守事宜的大臣和官员们正吵得快闹翻了天。事情的矛盾集中在恭亲王不敢以咸丰皇帝的"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身份单独去与英国、法国的使者"议和",当圆明三园以及其他皇家别业的大火烧起来之后,他觉得简直无从和那些纵火犯将"和谈"重新开始,因为他害怕一旦进了北京城,坐在谈判桌旁,那些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的"夷人"会将他扣下来或者干脆杀掉--不记得载垣他们在通州干得那档子馊事儿吗?载垣他们能想出来将巴夏礼之类的东西扣下押走,"夷人"就想不出来吗?
可是在圆明园那个方向烧起来的大火已经将很多大臣官员的胆子都烧破了,他们求恭亲王奕訢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快些将"和局"定下来,不然的话,那些"夷人"说不定就要放火烧紫禁城了,他们现在可正在北京城内、紫禁城边架着洋枪洋炮到处乱窜呢!要是"夷人"将紫禁城像圆明园一样给烧了,他们这些留守的官员将来非得都被皇上给砍了头不成,那时候再后悔不早下决心"议和"可就晚了--持这种意见的大臣官员以奕訢的岳父桂良为首。桂良说他想出来一个主意,那就是求俄国公使出面当"保护人",陪着恭亲王一起去见英、法公使,当面看着恭亲王在"和约"上画押盖印。恭亲王奕訢一向是最愿意听桂良在"夷务"上的高见的,总觉得他这个老丈人毕竟还是向着他的,凡事也会替他想一想的,所以很是动心,但是他只是担心在这个局面下,连俄国人也是趁机要更凶起来的,何况俄国人这时在东北划界的事情上正威逼个不休,恐怕不太好说话,不太好求下面子来的。然而他刚把这个意思向桂良暗示出来,桂良立刻就甩着鼻烟安慰他说,凭他这些年在天津跟俄国人办交涉留下的面子,不会连这一点事都求不下来,如果王爷同意的话,立刻就可以派人去联络。陈廷安等人坚决不同意桂良的馊主意,说这样一来,俄国人更该找到理由讹诈了,事情已经乱到这个样子,若是按照桂良的主意,主动将俄国人的势力搅和到里面,那非得将以后的局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陈廷安他们这主战一派的意见,完全只成了徒劳空喊而已,因为咸丰皇帝和朝廷的"议和"决议已定,说是就是代价再大也得"议和",不然朝廷实在支持不了以后和"夷人"的战事了。军机大臣瓜尔佳文祥也不同意桂良的那个馊主意,可是当他想劝恭亲王奕訢再想想别的办法的时候,却发现奕訢实际上主意已定,无可再劝。陈廷安想说服文祥将桂良的主意反对到底,却没想到连文祥都发生了动摇,不由得悲观已极,反而跟文祥吵了起来。文祥苦着脸,听着陈廷安跟他吵,也只能支吾着说几句形势所迫、难多作为的话当做无力的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