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烈焰中,圆明三园和其他的许多园林别业渐渐成了废墟,只有一些残断的石柱和石台阶还清晰而惨厉地提示着这些在人类历史上曾出现过的最豪华、最壮丽、最宏阔、最优美的园林的存在究竟是真是假、是有是无……
即使是在白天的时候,站在已经被打开了城门的北京城的城圈内,依然可以触目惊心地看到在北京西郊的皇家园林别业中燃烧着的那场大火那殷红蹿荡的光焰,冲天的黑烟像肮脏的乌云一般压向了北京城的城头,带着焦味的尘土顺着大风飞扬在北京城的内外,到了晚上,整个北京城中很少再出现灯光,也看不到那掩盖在黑烟之后的月光,却充满了从西边的那场大火和城中的一堆堆与之呼应的火灾所带来的恐怖的亮光。北京城中的秩序相当混乱,英法联军在重复着每一支攻占其他国家、其他城市的军队所一再重复的罪恶--烧、杀、淫、掠。
陈廷安跟随贾桢办理留守北京城的事宜,为了各种混乱的公事而忙得焦头烂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跟着忙些什么,只知道贾桢命令他继续巡查维持的团防治安一天一天地糜溃下去,乱得不可收拾。他的弟弟陈廷章和长子陈良彻给他帮忙,替他在混乱的北京城中往返送信,执行一些由各个上司交代下来的、相互矛盾、毫无规律的命令。
咸丰十年九月初七日(1860年10月20日)凌晨的时候,当陈廷章走过一条胡同旁边的时候,听到一阵凄惨的狂喊从那条胡同的深处传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的痛楚的骂声。一只驴也惊躁地狂嘶了起来。这些声音掺杂在一起,重重地、尖利地刮着陈廷章的耳膜和神经,他猜出了在那条胡同的深处正发生着什么罪恶。陈廷章狂怒起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将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刀一下子拔出了鞘,向那条胡同冲去。
当陈廷章刚跑到胡同口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枪响和那个男孩子的最后一声惨叫,他明白,那个赶驴的男孩子已经被杀死了。陈廷章走进了那条胡同,映天照地的火光下,惨淡幽暗地蜷缩着那个男孩子半裸的尸体,一个英国军官拿着一只手枪站在他的面前。
陈廷章向前一冲,将手中的那把短刀扎进了那个英国军官的胸膛--他扎得真狠,让那把短刀的刀刃全部陷入了那个英国军官的胸膛。从那个英国军官的胸前喷出了一股鲜血,扑溅在陈廷章的全身,让陈廷章的那只握着刀柄的右手全部模糊在血泊之中。可是,在这把短刀扎进那个英国军官的胸膛的同时,从他的那只手枪中射出来的一颗子弹也嵌入了陈廷章的胸膛。一股鲜血从陈廷章的胸前涌出,咕嘟咕嘟地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