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松对于黎元洪的这个笑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刘令武说道："黎元洪这个人，真是很会算，真是很有手腕……"--这是叶维松在他十三岁这一年说的一句话，三十多年之后，他将惊讶地发现，黎元洪的为人行事还是像他年轻时一样。那时候，已经是辛亥（1911年）革命之后了，清皇朝已经被推翻，民国已经被建立，黎元洪由军政府鄂军大都督而成为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副总统，袁世凯窃踞临时大总统职位之后，他以副总统身份兼任参政院议长，袁世凯复辟帝制失败、一命呜呼之后，他继任了大总统……1917年，他与当时掌握北京政府实权的国务总理段祺瑞发生"府院之争"，段祺瑞利用"辫帅"张勋将他撵走，由号称"北洋三杰"之一、人长得狗头狗脑、为人残暴庸俗狠毒贪婪的冯国璋代理了他的大总统之位……1922年6月，他被直系军阀曹锟、吴佩孚利用，在他们的扶植之下，再度出任大总统，可是仅仅一年之后，1923年6月，他又被直系军阀赶下了台，又一次失去了大总统之位……
可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在叶维松听到有关黎元洪的这个笑话的时候，黎元洪还只是北洋海军左翼来远号巡洋舰上的一名小军官，一名被清朝廷"赏戴"了六品砗磲顶戴的正七品把总。这时，还算是北洋海军全盛之时，李鸿章家族的煊赫家声依旧在天津这座北洋之城膨胀着、横行着，就像在墨色模糊的夜空上，有一片冷酷的银色与诡异的蓝色相渗透的月光逐渐泼散开来、晕染开来……
这天的午宴之后，叶太太、赵之贤、叶钟雪、陆苓等人在叶家大宅东园的嘉乐厅内，一边喝茶，一边说些家务人情、新闻时事。
"前些天，宝应王家的四儿媳静宜去北京的时候，路过天津。我听她告诉我说，南京苏家太太的病势越来越重，恐怕快不行了。"叶太太向陆苓说道。
陆苓叹了口气，说道："静宜去看我的时候，我也听她说了。如今，我堂妹海棠可太累了，苏家的所有事情都靠她一个人照顾。她婆婆这几年病一直不轻，说到底，还是由于家中连遭变故、心中悲痛过度的缘故。"
赵之贤说道："苏老爷是三年前殁的，本严（苏尔宽）则已经去世快五周年了。苏家这些年着实很苦！不过，涛涛今年虚岁都十三岁了，再等几年，苏家就能靠他支撑起来了。"
叶太太说道："涛涛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本严有这么个好儿子留在世上，也是苏家的造化！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中法之战才过了几年，朝廷就将本严他们这些战死、冤死的人都忘得干干净净。那些该为战败失机负责的罪人，一个个倒快快地蒙受了朝廷的重恩厚赏，重新抖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