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几株复瓣红杜鹃是从四川刚送过来的,名字叫做'蒨罗'"。池玉裁很自豪地指着花台中的一丛杜鹃花向杨可钧介绍道。
"果然华艳,贵气夺人。"杨可钧称赞道。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几株开着娇嫩的双瓣花的白杜鹃上,"这几株花,我记得还是去年从云南送过来的。当时你还特意让人送了两株给我。"
"可惜,今年云南的花送不过来了。听说广西广东一带被洪秀全聚集的粤匪闹得很厉害。王统博在云南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连信来得都少了,哪还能像往年那样,千里迢迢地给我送花呢。这奉命剿匪的事,谁摊上谁都烦。今年就别难为他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还得过几年,才能松下心来看云南送过来的杜鹃花。"池玉裁一边轻轻叹着气,一边又用手指着稍远处的一大丛花朵硕大、颜色别致的杜鹃花,向杨可钧说道:"这是上个月从宜兴送过来的善卷洞杜鹃。我看,不亚于旧谱上所记的晚唐时的蜀中名品。"
杨可钧顺着池玉裁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杨鼎来略微俯下身,正瞅着这丛花仔细地看。杨可钧心想,这可真难得。以前也不知带他来过多少次了,从没见过他对太傅第的哪棵花木这么着意留心地看过。杨可钧漫步向那丛花踱近了些,细细看去。只见深红的、嫩黄的、浅紫的各色杜鹃花的花瓣上或浓或淡,或疏或密,或倜傥不羁、或零落无心地洒满了好似眼泪一般的晕点,映着阳光,盈盈地闪烁。
池玉裁一见杨可钧父子这么仔细地看这丛善卷洞的泪瓣杜鹃花,不禁微微颔首。
大家又在园中随意地看了一会儿花,只见一个老仆人来到园中,垂着手站在池玉裁的旁边,向池玉裁禀道:"老爷,酒宴已经摆好了。"
酒宴就摆在雁翅厅的明间之内,雁翅厅朝着庭前小园的所有雕花窗牖一律都向外敞开,近午的阳光映着满园的杜鹃,让人只觉得花光照眼,心情豁亮。
"这是今天早上刚从我们的后园剪下的新韭菜。我记得你爱吃韭菜春饼的,所以叫他们做了这道春盘细丝。你再卷一个饼,多吃一些。"池玉裁向杨鼎来说道。
杨鼎来依言,又拿了一张薄如蝉翼的、拿在手中能映出饼下面手指的清晰形状的春饼,卷了些用纤细碧绿的新韭菜炒的新鲜粉嫩而富有弹性的瘦猪肉丝,慢慢地吃了下去。
"你们淮安有个叫黄均宰的,你知道吗?"池玉裁一边向杨可钧问道,一边用一双翠竹镶银的筷子从面前的一个宛如羊脂玉般洁白细腻的白瓷盘中漫不经心地夹起了一小块儿樱桃汁肉。
"知道。他是前年的拔贡。"杨可钧答道。
池玉裁把那块儿樱桃汁肉轻轻地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对杨可钧说道:"陈廷安已经离开翰林院了,当上了御史。他上个月给我来信的时候,还给我寄来了一部《十二红》传奇,说是这本戏捅出了很多河帅府和衙署清宴园的内情,虽然惹恼了河督和他的十二个红人,但是这本戏确实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