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劻煞有介事地向载沣吓唬道:"现在这种非常局面嘛……咳,我可是没法子了,而且,我也老了,绝对不能承当了!还是袁世凯有气魄,再加上北洋新军,都是他一手编练、调教出来的,若派他去湖北剿办,必操胜算。若是再胆小怕事、犹豫不决、拖拖拉拉的,大局可就不堪设想了!而且,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区)那边也在盛传'非袁出来,否则不能收拾'……所以,我也主张让袁世凯出来收拾去!"
奕劻说完之后,那桐与徐世昌心照不宣地一起附和着……
载泽一听,急切之中,也顾不得许多礼数了,他用手指着奕劻,大声吵道:"老庆,你这叫什么话?袁世凯绝不可用!用了袁世凯,等于还是将大清的江山给断送了……"
奕劻则阴阴地嘿嘿直乐,不紧不慢地向载泽回道:"泽公爷,你别这么着急上火的,有话儿慢慢儿说。依你高见,现在还有谁能出来收拾局面呢?噢,是我疏忽了,要不,这么喳吧,就派你亲自去前线督师,你这么年轻力壮的,就是我这样的老东西再捆上十个也抵不过,就凭你的本事,准能一马当先地将革命军给剿灭了,给咱近支王公长长脸、将咱老祖宗当年骑射得天下的威风重新抖一抖,你看,怎么样啊?"
载泽气得浑身发抖,待想再跟奕劻吵几句,却自觉嘴软,撂不出硬话来。奕劻却只管冷笑着,再也不看他一眼。那桐与徐世昌也各自憋着笑、故意不看他。载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得叹着气,结结巴巴地说道:"都……都别吵了……还是……还是向太后禀报一声……再……再说……"
载沣立刻进宫,向驼背较以前更厉害了一些的隆裕太后叶赫那拉静芬禀报了上述的内阁重臣会议的情况,并向隆裕太后请示道:"请太后定夺,袁……袁世凯到底可……可不可用?……"
隆裕太后只管一言不发地耷拉着脑袋,用她那也戴着十个大长指甲套的双手死攥着一条金丝连环扣锁边绣龙凤的黄绸子手帕,左撕来,右扯去……忽然,她猛地将脚踩的那双高底旗鞋的木头"花盆底"用力"托、托"连跺,眼泪鼻涕一块淌地哭嚎道:"老佛爷呀,你快睁眼从天上往这里瞧瞧哇……你难道就忍心任凭吾们娘儿们被人这么欺负哇……你在西天儿上享福、安安乐乐的,也怜恤怜恤吾们寡妇孤儿,替吾们想个辙呀!……"
甭管隆裕太后怎么哭嚎,她也没法子从她那已经死了快三周年的亲姑爸爸"老慈"(慈禧太后)那里讨下一丁点儿的辙来!末了,她也只能听凭载沣逃出宫去,再去找奕劻、那桐、徐世昌去商量他们所提出的那任凭"寡妇孤儿"被欺负的辙去!
载沣一边不能自控地、糊里糊涂地点着头,一边向奕劻问道:"你……你能担保……没有……没有别的问题吗?……"
奕劻立刻唬天唬地发誓说:"这个不消说!我以全家性命担保!"
载沣皱着眉,将奕劻、那桐、徐世昌三个人反反复复地看了看,最后,他叹着气,勉强说道:"你们既然……既然这样主张……姑且照你们的意思办……可是,你们……你们不能卸责!……"
这一天,清朝廷连颁两道上谕。
其一,编配南下军旅并部署京畿护卫防务:将陆军第四镇吴凤岭部暨第二镇混成第三协王占元部、六镇混成第十一协李纯部编为第一军,已派荫昌为军统,督率赴鄂;陆军第五镇张永成部暨第三镇混成第五协卢永祥部、第二十镇混成第三十九协伍祥祯部编为第二军,由军咨府正使冯国璋为军统,迅速筹备,听候调遣;将禁卫军第一步兵协良弼部、第二步兵协应龙翔部及陆军第一镇何宗莲部编为第三军,派贝勒载涛为军统,驻守近畿,专司巡护。
其二,撤换湖广总督瑞澂;启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岑春煊为四川总督,俱督办剿抚事宜,均著迅速赴任,毋庸来京陛见。
眼见上谕颁布,袁世凯再也用不着在河南治疗"足疾"、重新被抬举了出来,奕劻、徐世昌在当天就派袁世凯的幕僚、现任法制院参事的阮忠桓与现任内阁统计局局长的杨度一起去河南彰德,劝袁世凯"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