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澂早已打定主意,不管清朝廷的态度如何,他是死也不回北京去啰唆了!他还是赶快带着家属、亲信、财物乘楚豫号军舰由汉口经芜湖、九江,逃到上海为是!他曾当过上海道这个大肥缺,早就在上海替自己置办了巨额产业、结交了许多"洋大人",就算清朝廷要查办他的责任,他只要死躲在上海不出来,清朝廷就拿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后来,瑞澂果然在上海躲了四年之后才病死!
湖广总督衙门着火之后,陆军第八镇统制"丫姑爷"张彪那厮慌忙率辎重营与消防队的残兵败将退据望山门城楼,打算接着顽抗一下。可是,在熊秉坤率领的革命军敢死队的猛扑强攻之下,不管张彪怎么嘶哑了嗓子地狂叫,那些残兵败将都再也没力气去拼命了。张彪知道这回真的完了,于是,他赶快收缩残部,沿着武昌城墙逃走,然后,又经由文昌门渡过长江,退到长江北岸、位于汉口以北十公里处的刘家庙车站布防。
天空已露晨曦,美丽却仍然忧郁的晨曦……不过刹那之间,红似鲜血一般的太阳就凌然无畏地升起了……
湖广总督衙门与陆军第八镇司令部全被革命军占领!革命党人蔡济民派陈人杰、郑树藩等人打开了武昌城文昌门内的模范监狱,将被捕的革命党人张廷辅、牟鸿勋、龚霞初等人全都迎出了大牢,可是,糊里糊涂之中,那个已成叛徒的爱抽烟的中学生刘同也跟着一起被放出了大牢……
血战一夜的武昌城中,枪炮声之声仍未停止,硝烟之色仍未散去……革命军对于仍在负隅顽抗的旗兵分别进击,那些旗兵终归招架不住,死的抛尸横骨,活的溃逃而去。由于藩台衙门尚有清军踞守,于是革命军的步队向其群起会攻、炮队也从凤凰山与蛇山的炮位向其轰击,终于将其攻占。藩台联甲等人慌忙逃到了清朝驻扎在武昌城中的八省膏捐大臣柯逢时的住宅中,而藩台卫队至此已然星散了……
武昌城内各官衙、各城门都被革命军给控制了,清朝官吏或逃或避,清朝在武昌城内的政权机构全都瓦解崩溃了!这一天将近正午时分,武昌全城被革命军所占领,作为革命象征、代表着革命新政权的九角十八星旗飘扬在武昌城头,向人们宣告武昌起义的成功!一些本处于观望状态的清军士兵也陆续向楚望台集中,听从革命党人指挥。
武昌城内的各学堂自动停课,学生们涌上街头,热烈演说革命排满的道理,并协助起义队伍处理各种善后事宜。多数民众都喜气洋洋地享受着这一夜之间突然到来的、仿佛天翻地覆一般的自由感觉,一些大胆的男子更是急忙剪去了各自脑后那条象征着将近三百年民族屈辱的辫子,甚而有人换上了明朝式样的汉装,似明白似糊涂地显示着"汉家威仪"的恢复。许多店铺自发地挂起了庆贺胜利的彩灯。人们纷纷给革命军送饭送水、送花红送猪羊……
然而,随着胜利的喜悦到来的,还有一大堆一大堆麻烦的问题……
清朝在武昌的旧统治秩序已经崩溃,昨日今朝的感觉竟是这样不同!许多参加了这次起义的革命党人、新军官兵都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元勋,他们都想迅速成为新秩序中的领导者、而决不想哪怕暂时成为被领导者,刚才彼此之间还是同生共死的盟友,此刻竟然就会由于一言不合而老拳相向、拔刀拍案、暴跳怒骂……
似乎就在胜利到来的那一瞬,不同的起义队伍之间、不同的革命团体之间,就开始出现了彼此冲突、彼此不合作的现象……
这也许又是古老中国那重复不绝的悲剧命运的残酷诅咒!……
黎元洪在这一天上午派他的一个名叫樊达贵的亲随回到他那位于武昌城中和门附近的住宅,看看他的家人是否都还平安,并且替他取一些行李过来。那樊达贵来到黎宅,看到黎元洪的家人都还平安活着,于是,他向他们转告了黎元洪的一些话,并向他们形容了一下此时武昌城中的景况:起革命了,杀的旗人很多,街上死尸遍地……黎元洪的太太吴敬君赶忙按照黎元洪的意思收拾了一些行李、装成三个皮箱,交给了樊达贵。樊达贵用根扁担挑了这三个皮箱,离了黎宅,可是,他才走出不远,就被正在巡逻的工程第八营的革命党人马荣、汤启发、程正瀛等人给截住了。马荣等人怀疑樊达贵是个趁乱打劫的匪徒,就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讯问。那樊达贵一开始还支吾了几句、想蒙混过去,后来由于心中实在慌张害怕、经不住马荣等人的追问,就只得老老实实地招供说他是黎元洪的亲随,奉黎元洪之命回来取行李。马荣等人一听,倒是高兴的很,立刻又追问黎元洪现在哪里?樊达贵不敢迟疑,索性痛快说出黎元洪现在就藏在黄土坡刘文吉参谋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