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四五个银绫子包袱,宫人解开来,她看了看。便吩咐:“都收起来吧。”
浅香见状,于是问道:“娘娘还是去园中走动一下?”
她似意兴阑珊,垂目道:“不了。这下子又不愿意走动了。去取了我纸笔来。”
浅香依言取了纸笔与她。她遣退众人,独自在那案前默坐,直至晌午,宫人进来问膳。浅香趋前去问她,她才将目光朝那晴丝闪烁的院中收了回来,淡然道:“去弄一株木槿花,种在这院子中吧。”
浅香心下虽疑惑,仍应了。
扶了她,不期目光落在案上,那上好的冷金笺,只寥寥在抬头写了几个字,“行行重行行。”底下一大段的空白。一眼看上去,好似顽童学字,方开了头,忘记了下文。
浅香自幼在她身边,她读书习字时,她也多少耳濡目染,懂得这是首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距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顿时心中酸楚,说不出的无奈怜悯之意。
第日自找了人,挪过来一株四五尺来高的木槿树,栽在院中。
她站在一旁,正自默然看着。远处传来金铃脆响,院中诸人皆纷纷停下活计,下跪屏息以待。
少顷,慕容璨果然携了一干人前来。见此光景,倒先开口轻笑一声,方道:“都起来吧。春还未到呢。这银翟宫倒先耕种了。什么树呀?”
浅香搀了她起来。
她方老老实实道:“回国主,是木槿树。”
“哦。”他应一声,随口道:“开花的么。”
“到六七月间,会开的。”她轻轻答:“这花因只开一日,故有个名字。”
“哦?”他将目光移至她身上。
她一身素白,只得一只钗子绾着云鬓,眉目低垂,脂粉未施,一派温婉,与那日初见烈艳不驯的样子,大相径庭。
此刻她仍自轻轻答:“它另有一个名字,称朝开暮落花。”
“啊。”他似回神过来:“只开一日,朝开暮落。那也不防事,你若喜欢了,着人在这弄个暖房,象培那兰花一般的,保它一年四季,日日有的看。”
她婉辞:“劳国主费心,花儿还是自开自落的好。”
他看着那花树,缓缓道:“不然。人生匆匆数十年,不过白驹过隙。遇着珍爱之物,与其一味等待,不如一力筹谋,莫空掷了光阴,徒留遗憾。”
她始终眸光低垂,道:“国主定然万寿无疆,千秋万代。”
他轻笑一声,道:“连你也套这无谓的口彩。”
她不语,他又道:“等你将养好了,带你去玉华山,那儿的茶花是极好的。”
她应道:“是。”
“对了,日前有人呈了一架琴,倒是个古物,回头差人给你送过来罢。”
她仍是婉辞:“赵虞技艺平平,恐埋没了好琴,国主还是另赐他人吧。”
他淡然道:“什么人该配什么琴。自有孤王定夺。你受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