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钱起所指地,黑咕隆咚,隐绰营帐,既不闻人声,也不闻马嘶,想想书上常讲的诱敌深入,我不敢再象头次那样上了当,令大家点上火箭,先一排排射过去。
火箭均是经过特殊处理,加了助燃物的,一沾着那些草,那些布,就迅速燃烧起来。不到数分钟,一大片帐篷卷入熊熊烈火中。我左看右瞧半天,火海里没人惨叫,也不见谁冲出来,正觉奇怪,身后一声梆子响,三面乱箭齐发!
黑夜,加上不辩东西,我带这千余人根本不听我和吴伙什吼叫,狼奔鼠窜,少部分人冲向火海,大多数人给乱箭射杀,自相践踏,惨相迭出。
我愤怒地咒骂一声,到处是晃动敌影,喊杀震天,不晓得陷入多重的包围,没奈何,跟了吴伙什,打算从火海强行突围。真后悔,早知是个圈套,我就不让放这么多火箭了。钱起那家伙是个大笨蛋!
他哪只眼判定这角落人少的?!
眼前人山人海,刘云坤的伏军,似乎全在此。
挥舞离子梭,冲杀敌阵,凡近身者无不纷纷坠马。吴伙什等人紧随我,竟然很快劈开一条血路,奔往南商。看看将出火海,又一声炮响,斜刺里杀出一军,为首一将,虎背熊腰,环眼凛凛生威,块头比熊奎先还壮硕一圈,大喝:“何方小贼,敢劫我军营?留下狗头,莫想过去!”
我已杀得手臂酸麻,瞧瞧这汉子两手一对起码百斤重的金瓜锤,暗自吐血。身后吴伙什诸人,更是惨然色变。
那大汉看出我是这撮溃兵的头,不由分说,拍马上前,双锤狂舞,就向我脑袋砸来!其力道之猛,扑面生疼,仿佛将周围空间都撕为碎片——我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挺梭搠向他,两样兵器相交,当的一声巨响,我差点连人带梭给扫下马去,那大汉圆睁双目,身子晃了一晃,惊咦一声——
他居然没被电倒?!
我还没开始讶异,大汉紧跟第二轮锤又敲来了,两马错蹬,他动作太快,我避无可避,拼了性命,冒险往他怀里一撞!他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我这般杂乱无章的打法吧?呆了呆,立马给我揪住战袍,冲力带动两人一起滚下马去。大汉只来得及叫骂半声:“臭小子——”我离子梭重重捅在他肋下,他松了手,仰天栽倒。
周围敌兵先是一楞,继而,爆发出声喊,全涌来,舍生忘死抢大汉躯体。我摔得皮痛肉痛,一时间竟挣挫不起,吴伙什催马靠前,焦急地唤声:“田副军!”
我回头抓住他递来的手,吴伙什一使劲,把我拉上他马,两人一骑,突围而去。刘兵忙着救护自己主将,更不敢拦我,眼睁睁瞅我们逃远。
汤成玉在城楼上,想必远远见了这情形,见我们人到,忙呼放下吊桥,接我们进去。须臾间,钱起兵也自北角突出,都往城中,刘兵乱了阵,没劫杀到人,也收军回营了。
钱起安顿好粮草,转头忙来看我:“田大人,真是惭愧,我没料到那么冷僻的地方刘云坤也布置伏兵,你没事吧?”
我欲哭无泪:“宋大人交给我一千二、三的人马,死伤大半,你教我怎么回去交差?钱起,你害死我了!”
钱起一脸愧疚,无语。
其实我也明白,两军征战,哪有无死伤的,只是,心疼那么多弟兄,都因我无统帅之能白白牺牲。
正自闷坐,一员武将陪着一位文官匆匆而至:“田大人,我家主公有请!”
我楞了楞,才反应过来是汤成玉,只好交代吴伙什看住手下,随他们爬上城楼。
只见一个长相清矍,四旬开外的男人坐在中间太师椅上,两边人头济济,俱是文官武将。我收妥离子梭,空手向前一揖:“汤大人,田文奉我家宋大人之命特来助阵,迟慢勿怪。”
汤成玉站起身,双手扶起我,满脸堆笑:“哪里!田副军来得正是时候——”他凝目将我上下仔细大量一番,才又接下文:“田副军果然少年才俊,英雄了得!本官方才城楼观战,你们数十人,竟能突破杜飞的万人伏围,不简单啊真是不简单——”
四下,跟着响起一片虚伪的附庸赞贺。我暗想:那大汉会是杜飞?
汤成玉清咳一声,又道:“田副军,你远来辛苦,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议事吧!”
夜色已深,他唤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据说是他儿子汤显,带我们去他府邸休息。我将离子梭抱在怀里,听更鼓哐哐敲响四经天,才沉沉盍眼。
来到这世界,从来没象今晚这么身心疲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