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二三大酒店回来,老九看洪灵进家之后,睡意挺浓的,只好自己动手,凉调了一大碗黄瓜,泡上久违的方便面,打开一瓶啤酒,面对电视机,独自欣赏节目,独自品着小酒,吃黄瓜,独自抽烟。此时,他多想得到洪灵哪怕一言不发的温存,也是对他的鼓励。
“10万块,把握在哪里?如果没人打保票,老子要找个大事!”他喝着小酒,恨恨地对着墙头言语。
他悄悄开了卧房门,没有呼噜声,但她是睡着了的样子摆在那里,她的心胸看来比自己大些。
“不依赖生殖系统而能独立生存,不靠金饭碗、不靠亲友、不靠朋友、不靠怜悯,能敢于自己求生,敢于坦然求死,而不怨不悲的女子,怕是至今为止还没有生出来!”老九坐在客厅,还是自言自语。
难怪女人求解放,一直没有根本解放,母系社会的精神怕是连亿万分之一也没有传下来。一切真正独立地面对事理,而且承担着养起一群供她享乐的男子的重任,这样的精神早已灭绝了。
“女子冤死必哭天怆地,女子苦难必拿出****,男子为啥不能?!”老九想着说着,待吃完方便面,喝完酒,挑完黄瓜,看完电视,已是凌晨4点。
男子嫖,花心,娶姨太太,必是男人中尤其90年代的男人中的道德败坏者,世人不齿,以为该整该骂该死该杀!
女子出面骂、闹、管、侮辱、告状,似乎是90年代女人的正当做法,世人俱怜,以为女人真苦真冤真……
女人没有解放自己,正在于此。为什么不能狎男人、花心、偷野汉以致于带入家中?没有,从来没有过独立的想法,从来没有过与男人平等的思想,表面上喊着男女平等,凡是妻管严的家庭,这女子就从来没有想过跟他的男人一样闯荡自己的江山!自己把自己放在与男人不对等的位置,又能怨得哪个?
这10万块的迅猛消逝,使老九想到了一个文明社会讨论了千百年的问题——妇女解放问题。这钱来之不易啊!行万里路,令人窒息的失败,无数次的打击,为了帮助下面的平平、山玉、肖竹、强萝,山玉下面的林敖、平士华,还有小兰、文猛、老尤一家,这一切等等,真可谓呕心沥血,苦累的大脑至今仍不堪惊扰。
这样挣来的钱,她洪灵的钱,不论领多领少,自己从不过问,65万全是自己存的。老楚、表哥各占5万,现又扔掉10万,难道就这么轻松吗?洪灵虽因孟语早于她上了总裁而比老九少领20多万,但她也至少有30多万或40多万吧。她的钱全用来购买区长头衔了吗?起码也得有个说法吧。老九为了迎合她的思想,屈意跑官儿做,她敢于放下金饭碗吗,真的就嫁了、随了一个穷光蛋一辈子吗?!
老九如今的想法是将家业、财产、存款全扔了,还成为一介平民,甚而成为连住房也没有的杨域平,看她又怎么对自己!
不觉已是星期一的早上7点,老九正在院中看花草。洪灵梳洗打扮出来,“域平,你洗脸吧,今天上班第一天。仁县政府办的目标办柴主任主持欢迎会,咱最好早点儿到。”
“哪个柴主任?”老九明知故问。
“听说叫柴泽运,他早就闻你大名了!”
“哦,我会有人记得?!”老九强装笑颜,入屋梳洗。
……
上班之后,一连七天的晚上,由老九出资大搞宴请活动。这中间,到第三天时,他已招架不了,只好叫上二哥的孩子——杨壮飞。他于酒宴活动中着实帮了老九的大忙,不然的话,老九会被喝死。
上班第一天,柴主任及全目标办人员及其妻室儿女全到。人们认为新到的杨主任(副职)乃大总裁,家有百万,请客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天是杨正三主任来认家门,政府办的全体骨干到场,看了家,又入宾馆。
第三天是和部长、宋书记、焦县长、苗县长、李县长、洪灵、柴主任。
老九抠着花,算计着,每月工资600多元的话,三场酒已花了近千元,决不像跑官儿时的大手大脚。但三天下来,把酒喝得多了,见个空酒瓶就如见荀天义捉自己般恐怖。而后面的宴会还要排四场。
杨家范围内,能帮老九往肚子里灌酒水的,只有侄儿杨壮飞。
杨壮飞的个头儿,在杨家现在祖孙三代里是冠军,足有1米82。他高中毕业后,混到现今的23岁,换过六七个单位,做过好几种生意,人际关系之广、名声之大,在青年社会中,全仁县除了他九叔杨域平也就数他了。老九是30岁的人了,该归入中青年行列,而他则直接被仁县的青年以为荣耀。
杨壮飞,自小乖巧,二哥杨望平、三哥杨尊平、父亲杨可清等因为他的聪明,是得空就教他武艺。
全云村唯一的一户杨姓,自杨可清以武服人立家业,子辈有三哥、老九,孙辈能塑为杰人的就数他杨壮飞了。他还是孙辈里的长兄。三哥杨尊平膝下一子一女,俱不习武。四哥杨严平家的雄飞虽有武技,不足以镇家扬名,才十二岁,今在海市念小学五年级。五哥杨传平、六哥杨异平家均为独生女子,且年幼。老九杨域平的儿子莽莽才一岁光景,尚不知武学何物。
杨壮飞沾了长孙的光,习得一身武艺,又兼高中毕业,多涉猎历史,常想与九叔抗衡。
老九素知其心志,逼得也不敢怠慢武事,尤其宣布不干传销后,近一段时间,无论在哪里过夜,晨起必研习。
杨可清有分咐,让老九趁闲去整整壮飞。他屡入牢房,有两条致命弱点,首要的是仗义太过,酒后打人。其次是仗义太过,打肿脸充胖子,不惜借钱为别人解困消灾。简言之,为义惹事,为友败家。他酒量奇大,只是武功上暂不及九叔,于用谋也还不行,哪里懂得不战而屈人之兵,只喜欢好勇斗狠。
老九当上目标办副主任之后的第四天,带上了侄儿壮飞和小妹平平及印章,宴请同学。
座中有技术监督局长水庆生、工商局经检大队长陶子成、县目标办主任柴泽运、城建局副局长丁选一、干妹妹公孙丽兰及已经和好的丈夫秦典,一桌儿共是10人。
老九的本意是让这些个当官儿的人出出点子,划划谋略。他觉得除秦典第一次正式参加他们之间的宴会,大家既是同学,又都关系莫逆,必有真言。
公孙丽兰与老九的关系非同小可,他自己只要不吐露,绝不会有差错的。秦典见今已到县文化局当副局长,没有正职,由他代理局长(这个任命不知是咋的),久已慕老九大名。大家很是融洽。
酒宴只在一个叫浪淘沙的回民饭店进行,大圆桌,一应喝白酒,大呼小叫,热闹异常。都是春风得意、酒逢知己的样子。
酒至半酣,除杨平平和公孙丽兰两个女子,八个男子俱已喝下七八两全兴大曲。在座唯一的小辈发起了一场比斗。
“各位叔叔,这浪淘沙饭店有一个汉族服务员,是东北来的,家中有母亲、三个妹妹,父亲过世了。她叫齐聪,今年十九岁。”杨壮飞边说边拉过为这个单间服务的齐聪,“在座的全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能不能让我以齐聪为题挨个考考你们。条件只有一个,九叔好做古诗,每人来四句五个字的诗。”
秦典似乎比其他六个兴趣更浓,大叫“可以!”
“好!你答第一个,答的好不好,由在座的评分,举手表决。如果不好,喝这么多!”杨壮飞取过两个杯子,一个倒上半两,一个足有2两,指着2两,又指指半两,“答对答好了,喝半两小酒。不空肚,不空杯。其他人一样。回答时不准太久了。”
众人被他的主意抢先,脑子一时空白,何况齐聪高挑的个子,人又漂亮,都一齐点头。整个场面已被这小子控制,老九暗里与平平、印章点了点头,俱是得意于侄儿的举动。
“秦局长!”杨壮飞点住秦典,老九心里一阵快意,但见丽兰却是紧张着。“你好!齐聪为什么会来回民食堂当服务员,并不去歌舞厅陪侍?”壮飞在问秦典,没人回答。
文化局长秦典也算帅哥儿,看了看齐聪的风韵,“探讨正规服务员的当法,给三个妹妹引路。”秦典顿了顿,
“关东有好女,
舍家到内地。
屈身作侍者,
为求全家计。”
老九带头鼓了掌,众人也鼓掌。秦典还真有两下子!
按顺时针方向,秦典下首是中市开服装店的老板印章,杨域平的妹夫。他挠了头皮,“我想是来偷学回民食堂的开法儿的,四句诗……”他挺难为情,象大闺女似的,停了好一阵,才说:“我不懂诗咋做的,各位别见笑。
“东北小女子,
来偷秘方子。
管吃管住宿,
回家有票子。”
城建局副局长丁选一扑哧笑了,惹得服务员齐聪也是大笑。印章的票数也和秦典一样高——全体通过。
而下一个正是他丁局长,他喝了口茶,挺了挺胸,“我想齐聪来内地,自己是汉族,偏又当回民食堂的服务员,应该是:
“关外妙佳人,
难得觅知音。
千里入中原,
不分回汉民。”
“老一胡说!”平平站了起来,“你咋知人家来找知音?”
“你咋知道我胡说!”丁选一不服,“不准齐聪说话,大家评!”结果只有老九和柴泽运、陶子成举了手。老一喝了2两的一杯,大不忿,“平平和丽兰也算数,一齐对诗。”
杨壮飞喝了一杯2两的,“我同意!”谁也没反对。
下一个是夹在秦、丁二人中间的公孙丽兰,她停了一阵:
“千里来中原,
只为生活钱。
为了母和妹,
哪管回与汉!”
众人鼓掌,一齐举手。秦典要替她喝半两,她自己夺了去,一饮而尽。
再下一个是同样夹在中间的教师杨平平,她也稍停了一下,清了嗓子,
“女子并不差,
一样能养家。
关外与关内,
处处展才华。
“齐聪的气质,透出一股豪气,将来肯定有作为。”
大家一致通过,印章替平平喝了半两。
下一个是经检大队长陶子成,“齐聪今天得十首赞歌,人生一大幸事啊。我输了的话,你能不能替我喝二两啊?”
齐聪大大方方,真有点儿杨平平所赞美的气度,“行啊,不过我只能表示一下,剩余的你来完成。”
大家无不夸这个服务员的机警。这表示一下,喝到嘴里没有,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