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山玉居然谈到合资协议有可能更改,要使得月华公司转危为安,杨域平立即意识到山玉参与了对方核心机密,思想上为朋友发展得好而庆幸,也为自己的前途进行了客观分析,脑子里一番闪电过后,他和山玉接茬喝酒,继续攀谈。
杨域平问道:“是不是他们跟你谈了?”
山玉也感到自己的潘多拉盒子该揭开了:“刘馨跟我说过,肯定是房全元的意思,她一个姑娘家绝对不敢说这种话。”
杨域平沉吟片刻,哈哈大笑:“这是权宜之计,还要上当。”他跟山玉条分缕析起来。
“你想想,政府可以随便改动协议,不遵守法律,没见过那个做买卖的这么随便的,今天能改,就意味着明天还能改。改了,让爱县人重新当董事长,他华公良、米喜三能干吗?只要我回去,效益一好,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样扯淡一个,必然还要生乱,我可经不起这些人的瞎折腾。人一生岂能这样被人随便捏过来揉过去啊,未免太弱智、太低能了。”
山玉还是不放过,“先让他们改了协议你再回去如何?弄不好还会让你干董事长,把华公良弄回俄罗斯。”
“不对!我的意思是资产归属问题,而不是谁当那个董事长。如果投资比例不变,我当董事长,不是跟华公良性质一样吗?我反而成了他房全元的人了。”
“对,对!这怕是难办!”山玉看杨域平无意成为别人的私家助手,急忙改变态度,顺着他的话说。
“根本是行不通的事!这是大原则、大目标的问题,早先人家好不容易争到了权属,今天会放弃吗?反正到目前为止,投资还不多,一看不行,还不干脆收兵回营?单方面毁了合资协议?这才是一个老板所想的事。何况现在投入月华的区区30万人民币,分毫伤不到人家大本营的元气。”杨域平进一步剖析。
山玉听到这里,对于劝说杨域平代替华公良不抱任何希望了,进而他想到了月华的前途,自己能做什么呢,这样窝窝囊囊下去,弄不好还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任意宰割,他一转念,说到:“是是,那我准备逃脱算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工人。”
“你作为一介工人,顶多是个中层干部,与我所争取的目标就不同了,你要学袁世凯。”
“袁世凯上了,却没有康、梁、谭的支持和谋划,靠着几个打架的帮手,到最后还是个不如意,中国他治不好,莫明其妙死了。”
“你只要考虑收入,起码能让工人们跟着你多领点儿工资吧。至于大事儿,心里明白就行,天真要塌了,跑掉的准备思想早就有了,对你更实际些。我则不行,我和胡青都是中方国有资产的代表,名满爱县,反而去给房全元的私人企业卖命,知道的说我被别人请去,不知道的以为我故意伙同房全元把好端端的国有企业私有化,这样的名声我受不了,你明白吗。我若是你的境况,肯定不会去拣垃圾了。”
“哦!”山玉彻底明白了杨域平的想法,再想想自己和工人,看来得有两手准备啊,“那升平的4000元集资款怎么办呢?”实际上他想让杨域平给自己和工人要回集资款出个路子。
“肯定有办法,等两天吧,我想好了再说”。
如此如此,二人谈到了凌晨2点多,方才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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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长谈,第二天都睡了个懒觉,陆续抬起头来时,已是上午10点半了,二人正要穿衣下床,山玉的院门被人擂得山响。
“谁呀?”山玉大声问道。
“小敏!我是小敏啊。”果是夏侯敏的声音。
山玉一听,这个暗算杨域平的家伙怎么摸到这里了,没有好气,“干啥?”
“华董叫你有事!”
“等会儿”,山玉急忙穿上衣裤,窜出卧房,直奔院子里。
“快走吧,厂里被盗了,连你的设计样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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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的声音越去越远,山玉走了。杨域平坐在床头,用被子盖紧下身,披上军用小袄,点上一支烟,思考一阵,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人家的皮衣被盗,关自己啥事么。于是穿衣下床,洗漱已毕,喝了几口昨夜的剩饭,把自行车简单修好,将前几天才拣到的两个篓子拴好,破草帽扔进自行篓里,仍旧去爱县县城拣垃圾。这两个篓子是一家买苹果的商户扔掉的,他拣回修了一番,用原来的旧编织袋放进去,找了麻线,逢结实了,无论拣垃圾还是收购破烂,盛东西非常方便。
杨域平出门晚,拣满两篓废品、垃圾,天已经黑了。正往废品收购站去,路过爱县县政府家属院,遇到了一桩好事。这个家属院的胡同黑的很,路灯隔几个亮一个,所以光线比起别的胡同黑了许多。这一家是一名副县长,杨域平是后来知道的。
这时候,突然窜出一名女子,这女子的身影是杨域平很熟的,她一头撞在杨域平的破车子上。杨域平猝不及防,咚的一声载翻在地,偏偏不巧,头撞在路边的四棱线杆上,一时麻木昏厥。过了好大功夫,杨域平从昏迷中醒来,听见一个久违的女子声音。
“九哥,九哥,杨厂长,杨厂长,醒醒,醒醒!”
“我!我咋了——”杨域平的双眼很涩,迷着眼问道。
“我啊!你干妹子!我扶你起来。”杨域平被强行从地上扶了起来,站不太稳。
“好你个丽兰!”杨域平揉一下眼,看真切了,真是公孙丽兰,非常吃惊,“妹子,你好好的在仁县,怎么会住在爱县?而且这是爱县县政府家属院啊。我满脸络腮胡子,你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的样子再变,还能逃脱我的火眼金睛啊。别说了,赶紧跟我去包扎一下。”公孙丽兰扶着杨域平前往附近一家私人诊所,包扎了。
经过攀谈,原来公孙丽兰的丈夫是这家的公子,于此间刚生活没多久,只两口子。公公是副县长,另有住处。她丈夫叫秦典,二人刚结婚一个多月。她说:“今晚,秦典请别人吃饭,打回家电话,让我快去陪客人,于是匆匆往外跑,老天有眼,让我一头撞住了九哥,这时候却在诊所陪起你来”。
两个一阵好笑。杨域平头上撞的窟窿不大,敷了伤药,略一包扎,医生说没多大事儿。药费由公孙付了,二人出来,将杨域平的破车子推入公孙的新家。她回了丈夫一个电话,说老家的客人来了,不能去陪。
“九哥,我的杨厂长,你咋在爱县拣破烂儿啊?!仁县为了你,同学、朋友、亲戚都翻天了!”公孙将他丈夫的烟拿出来,取出饮料、香肠,杨域平吃喝完毕,才答话:
“天下哪里还有什么杨厂长,如今只有杨破烂儿!这难道不是对引进外资的一大讽刺吗?再说,你又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何必大惊小怪。”杨域平点起一支烟,笑眯眯地看着干妹子,刚才的疼痛早跑到九霄云外了。
“其实,干娘到处打听你,见了我就哭。嫂子也在打听你!”公孙快嘴似风,比过去健谈些,大概新婚燕尔、快乐幸福的女人都这样,就连伴着说话的动作也很优雅。
“没事儿,如今的社会,人都坚强了,妈不会有事儿的!”
这个公孙丽兰,在第一回书中已经介绍,是杨可清的干女儿。多年来,王之禾因为儿女太多,亲戚也多,顾不过来,于是不主张干女儿走礼,也不主张以千年古辈子的规矩行事。尽管杨域平与公孙丽兰是省商校同学,但自打杨域平到了爱县,两个难得见一回。又因了她父亲有点怪脾气,不太正常,更是少有来往。但无论怎么说,在此当口,能主动将一个沦为捡破烂的干哥救起,足见此女品行、修养还是可以的。
杨域平情绪稍安,进入洗浴室洗了手脸,用湿毛巾擦了衣裤上的尘土,简单梳理好头发、胡须,重又坐回到客厅。
“你丈夫叫啥?”
“我刚说过,你就忘了?”
杨域平想起在诊所的对话,拍了脑袋一下,歉意似的,但还是无从想出她丈夫的名字,看来刚才真是撞晕了。
“秦典!”公孙大声说着,从动作看,是很得意的样子。
“好了,知道了,轻点儿,呵呵,新婚还是狠点儿好啊。”杨域平把秦典打趣说成轻点儿,自顾笑起来。
公孙娇嗔地拧了杨域平鼻子,“我就知道你满脑子坏水。”
“少废话,我浑身冷啊,给我喝点白酒!”
“你找死啊,刚包扎,就忍忍吧。”
“唉,有老婆受管制,没老婆还受管制。”
“我如果当你老婆,不配吗?”
公孙的这句话让杨域平愣怔了半天,这么大胆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他看了一遍客厅的字画、花草、摆设,搓着手,手心里湿漉漉的。
“你跟点点的婚宴真叫排场!你当时大概忘了一个人吧,那个人根本没去参加宴会!”公孙丽兰一边说一边从对面的凳子上挪过身子,直接贴在杨域平面前。她那脱过外套的身子很健美,几年的发育,已经由“微见胸挺”支棱起多高,这面容虽然普通,但白净越发诱人了,贴得杨域平喘起粗气。
哪有不吃腥的猫啊,杨域平顿时抱住干妹妹,公孙丽兰早在学生时代,就总爱多看九哥几眼,这时单独在一起,索性给了他一声吻的响亮。一阵滚烫的热浪荡漾起来,杨域平的脸上涌胀了血液,他无法预想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热切地迎合着狂吻起来。
吻了一阵,两个甜言蜜语起来。公孙,在杨域平眼里从来就像杨平平似的一个小妹,今天才知道他对自己的向往,他为一个男孩子的愚笨而感到悲哀。当初,杨域平设计从母亲开刀,让全家步入商路,搞活家庭经济,就找到她。她欣然听命,而且把妈叫得山响,自己的愚笨真正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啊!若那时明白这个道理,打死杨域平,也不会娶了计点点。
杨域平越往深处想,越感到自己有一种罪恶,杨域平推开公孙,点燃一支烟抽起来。
两个又回忆过往的生活。同学都知道,杨域平叫她“公孙”,他叫杨域平“九哥”,两个私下会面,她偶尔只叫一个“杨”字。现今,公孙丽兰除了是秦典的妻子,还有一个老身份,是仁县计委柴泽运一直追了四年多的白雪公主。而杨域平与老柴是同班同学,关系密切,怎么可能搅和呢?她虽为老柴过去的恋人,杨域平总将“朋友之妻不可妻”的旧训顶在头上,所以至今仍不自在。
“杨域平!”明显看得出,公孙带了气儿,这种叫法很少,杨域平一听她这么叫,心里一波热浪翻滚,听她要说些什么。
“咱两个孤男寡女,秦典回来,也是一场气。你还装啥假圣人!”公孙毫不客气,直批杨域平的脏腑。杨域平正襟危坐的样子跨塌了,禁不住揽她入怀。要知二人如何做成一场爱恋,秦典能否罢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