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上午。赵家。
子辰正在自己房间里作画，雅琳敲门进来。
子辰：“三姐上午不去上课么？”
雅琳：“上午没课下午上。”她慢慢踱着步，在房间里四处看着，问，“画了很多风景么？”
子辰点头：“我最近发现，风景是我作品中最重要的依托。”
雅琳又问：“你几天都没去艺术中心了么？”
子辰：“对，这个学期的学生已经结业了，参赛作品也都送出去了。”
雅琳：“所以有很多时间可以作画了？”
子辰：“可是只这点时间还是不够用啊！”
雅琳：“怎么？”
子辰放下笔，说：“三姐，我不打算去艺术中心做辅导了，这样就有大量时间来作画了。”
雅琳：“啊！不过——”她一边想着说，“要成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子辰：“所以我才需要时间去努力嘛！”
雅琳：“那可要考虑清楚啊！问问自己能做多久？遇到困难怎么办？”
子辰：“我都想过了。作画会成为我一生的追求的。”
雅琳：“可是男人在成名之前，要学会挣钱才行啊！”
子辰：“家里又不缺钱，先叫爸爸帮我一下嘛！”
雅琳：“爸爸当初答应你学美术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子辰：“那怎么办呢？我还想出去租间房子专心致志作画呢！”
雅琳：“那你可太天真了！你要明白，在你画出令世人认可的杰作之前，爸爸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子辰：“三姐不相信我会画出杰作么？”
雅琳：“我信。但我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至于爸爸，我想他是不看到那一天就永远不会同意的。”
子辰神情沮丧地：“那我就惨啦！三姐还是帮我说服爸爸，先让我在家里画吧！我不去艺术中心了。求你了！三姐，只有你最了解我了。”
雅琳无奈地叹口气：“好吧，但是暂时连我也不能理解你的做法。”
子辰：“我一定不会让家里人失望的。”
雅琳：“对了，你想搬出去是什么意思？”
子辰：“作画需要有个安静的环境，最好再有美丽的风景，你说是吧？”
雅琳：“那就别妄想了！照我看，在这间房子里也一样能造就大师的。”
子辰直翻白眼：“但愿如此吧！”
晚饭后，爸爸坐在客厅里翻看着报纸。雅琳轻轻走过来。
雅琳叫：“爸爸。”
爸爸没抬头，“嗯”了一声，问：“干什么？”
雅琳谄媚地：“当初爸爸答应子辰学画，真是了不起！现在他画得越来越好了。”
爸爸：“那又怎么样呢？”
雅琳：“子辰说呀——他不打算去艺术中心了。他想在家里专门搞创作。”
爸爸：“什么？他想闭门造车吗？”
雅琳：“不不，他也要经常出去写生的啊！”
爸爸：“还是让他算了吧！”
雅琳：“也许他很快就会出名的。”
爸爸：“出名？那我还得送他去法国什么的去留学了？”
雅琳：“他主要是搞现代国画的——当然去国外看看也有好处。”
爸爸：“好哇！爱做生意的就去做生意了，爱做导游的就去做导游了，如今爱画画的又要去国外了，真是好哇！”
雅琳惊喜地：“真的爸爸？”
爸爸站起来，一摔报纸：“什么真的！我什么也没答应。”
子辰有时在公园的一角写生。
子辰有时在郊外的野地边写生。
许家。
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
爸爸在客厅里看电视。
文超从房间里出来，鼻子在空气中嗅着。爸爸也从客厅里出来，鼻子也不停地嗅着。两人顺着香气飘来的方向来到厨房门前。
爸爸：“哎呀！好香啊！”
文超问妈妈：“今晚有夜宵吗？妈妈。”
妈妈笑容满面：“不是夜宵，是给你爸爸弄的补药。”
文超诧异：“爸爸怎么了？”
妈妈：“没怎么，就是总浑身乏力，没有精神，睡不着觉。”
爸爸高兴地：“是呀是呀！这两天胃口也不好，确实该补补了，老婆想得真周到哇！”
文超忽然地：“对了，这两天我也总是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妈妈嗔怪地对文超：“真是的！年轻轻的，你也想吃补药啊！”
文超笑：“这么香的补药谁不想吃啊！让我也尝尝吧！”
妈妈：“那好，不过你只能尝尝，不能多吃。”
文超：“谢谢妈妈！”
爸爸问：“熟了吗？”
妈妈：“看你们急的，去再等一会儿吧！”
一会儿，妈妈端着碗走进客厅来。
妈妈笑着：“老公，快来喝汤吧！看香不香。”
爸爸赶忙接碗：“已经好啦！好香好香！”
妈妈：“来！文超，你也尝尝。”
文超：“好的。”
妈妈美滋滋地在一旁看他们喝汤。
爸爸喝了一小勺：“唉呦，老婆，我可从来没喝过这么香的汤啊，简直太香了！”
文超也在一边陶醉着。
爸爸：“唉，老婆，这叫什么汤啊？这么好！”
妈妈得意地：“这叫鲫鱼三参汤。”
爸爸：“唉呦，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
妈妈：“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专门治你的病的。”
爸爸：“真是了不起！”说完，放下勺子，端起碗大口地吞吃起来。
妈妈忙劝：“慢着点儿！小心呛着。”
爸爸忽然放下碗，看妈妈：“唉，我说，你也尝尝吧！”
妈妈摆手：“我就算了，这东西挺贵的。”
爸爸不高兴了：“叫你尝你就尝嘛！多叫人扫兴啊！”
妈妈忙说：“好好，我也开开洋荤。我也去盛点儿。”说完，回厨房去盛汤。
一会儿，妈妈端着碗回来，坐在沙发上喝起来。
爸爸问：“怎么样？香吧。”
妈妈点头：“当然啦！不看谁做的嘛。”
爸爸：“你看你看，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唉！”爸爸忽然莫名其妙地端详起妈妈来，对文超说，“你看你妈今天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呀？”
文超疑惑地摇头。妈妈不自然地上下打量自己。
爸爸：“如果没有不对劲，怎么今天想起这么照顾我呀？还给我熬这么香的汤。”
妈妈明白了，把脸沉下来：“好啊！给你点颜色你就上脸是不是？难道不是我成天在伺侯你们吗？都是有工作的人，我有过什么怨言吗？”
爸爸发窘了，忙陪笑：“是是是，我不过说着玩儿。”
妈妈：“是是什么呀？你以后天天早起给我做饭，晚上给我洗衣服，试试看！”
爸爸被驳得干瞪眼：“我是说你对家里付出了这么多，我很感激你！我以后也会多帮你干活的。可是，如果你再温柔那么一点点，我天天给你洗脚我都会幸福的。是不是？文超。”
文超憋不住笑。
妈妈不好意思了：“唉呦，说这么肉麻的话也不害臊。”
爸爸来劲了：“我说真的。”
妈妈：“好好！我以前刻薄的地方，老公你多包涵吧！以后，你叫我怎样我就怎样。”
爸爸喜笑颜开：“好啊好啊！”
妈妈：“呸！美得你！”
爸爸碰了一鼻子灰。
文超笑得不行。
爸爸又问妈妈：“这药得补多长时间才管用啊？”
妈妈：“每晚一次，连用七日。”
爸爸：“就只用七天啊！”
妈妈：“你想用一年吗？那样的话，一年后，我们家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了。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爸爸：“用七天也行啊。”
妈妈：“我还不是担心你身体不好嘛！不然这么贵的东西谁舍得买呀？”
爸爸：“那是。谢谢老婆！”
第二天上午。市教育局杜敏的办公室。
电话铃响，杜敏接电话。
杜敏：“喂！你好！教育局。”
阮芷君：“杜敏吗？”
杜敏：“芷君吗！是我。怎么？有事么？“
芷君：”你看你呀，一接电话就‘有事么’，告诉你——有事儿。”
杜敏：“我说贵夫人，你不是贤妻良母嘛！今天是你不舒服还是我不舒服呀？”
芷君：“行了吧！从来都是你厉害。中午，我去市里，请你吃拉面好不好？”
杜敏：“那是我三生有幸啊。”
芷君：“你们对面的小餐馆。”
中午，餐馆里，杜敏和芷君边吃边聊。
芷君看看杜敏：“看来今天是你不舒服啊！”
杜敏停下筷子：“我们家许至善啊，回到家油瓶倒了都不来扶的，钱又挣不来几个，一天倒嚷着叫我温柔着点儿。”
芷君：“那算什么呀！”
杜敏：“这些日子，只要我晚上一醒来，就看见他瞪着两眼看天花板，等早上醒来再看他，还瞪着两只眼睛看天花板呢！”
芷君：“那是失眠啊。”
杜敏：“一晚上不知道他上多少次厕所呀！”
芷君：“唉呦，那是怎么回事啊？”
杜敏：“我叫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不去。我去咨询了一下。”
芷君：“该不是更年期吧？”
杜敏：“医生说得检查一下才知道，不过肯定是身体弱。这不，昨天晚上我照书上说的给他熬了碗鲫鱼三参汤，人家还竟然想喝一年的鲫鱼三参汤了！”
芷君：“喝就喝呗，如果没坏处？”
杜敏：“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家喝得起吗？文慧的年龄也不小了，不给她准备嫁妆啊？文超也谈恋爱了，哪儿不花钱呀！”
芷君：“文慧是大会计师，姑娘自己早准备好嫁妆啦，还用你这当妈的操心哪！”
杜敏：“她从学校出来还没两年，自己能攒多少啊？还要贴给家里用。”
芷君：“也是——唉！对了，我大儿子博雄今天去看女孩儿了。”
杜敏：“相亲？”
芷君：“不是，是去暗地里看一看，看着好再说。”
杜敏：“唉呦！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啊！了不起呀！那女孩儿要是我女儿的话我就告诉她，这种女婿还是不要的好。”
芷君：“放心吧！我儿子不太喜欢做会计师的女孩儿。再说了，不过是偷着看一眼嘛。”
杜敏：“谁领着去的？”
芷君：“陈雪梅。”
杜敏：“她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女孩儿是干什么的？”
芷君：“昌盛商厦的经理。”
杜敏：“嘁！我当什么货色！”
芷君：“我就是不放心才来找你问问嘛！”
杜敏：“我又不认识人家！”
芷君：“那就算了——跟老同学在一起聊天儿真好。”
杜敏：“那就多请我吃饭吧！”
芷君：“改天还请你。”
杜敏：“哪天？”
芷君：“改到一千年后的那天。”
杜敏：“到那天你都成精了。”
雨后。街道上处处积水。
一代红颜妆容美体会所外边。
雅琳从街道上走过来。
忽然，一辆汽车开过她身旁，车轮压在积水上，水花四溅。雅琳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泥点。她尖叫起来。
汽车“咔”地停下，博雄从车上跳下，见情景赶紧跑过来。
博雄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雅琳上下看他，心里有了底，大声说：“你眼睛有毛病吗！”
博雄：“我确实没看到树后边有人。”
雅琳：“难道我不是人吗？我这可是新买的衣服，这就让你溅了一身的泥点，你看怎么办吧？”
博雄：“要不我拿到洗衣店给你洗吧！”
雅琳：“照你这么说洗一洗就可以了事了？”
博雄只好认倒霉：“好吧好吧，那我赔你钱吧！”
雅琳：“开这么好的车，当然会很有钱了。不过我这衣服可是八百块买的，而且已经绝版，再想买都买不到了——那你就赔我八百块吧。”
博雄咧嘴：“啊？那也太贵了吧！”
雅琳：“你以为只有你这种人才穿得起价格贵的衣服么？”
博雄哑口无言。
这时，雅曼听到雅琳的声音从店里跑过来。
雅曼问：“怎么回事？雅琳。”
雅琳：“这个人开车溅了我一身泥点，还不讲道理。”
雅曼对博雄：“居然有这种人！你觉得你有理吗？”
博雄：“不不。我已经道过歉了。可是她非要让我赔她八百块钱，是不是太多了！”
雅曼：“开着豪华车的人，随便扔掉的也不止八百块吧？况且她的衣服就是这个价买的。”
博雄：“你误会了。这车其实……是公司里的。”
雅曼这才注意看他，不想正和博雄的目光相对，心中忽然一震，腮边悄然添上了一抹红晕。
博雄一时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去。
雅曼口气缓和下来：“噢——原来是这样……其实，挣工资也挺不容易的。”
雅琳一边着急了：“别听他胡说！二姐。”
雅曼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口气又厉害起来：“是啊！你的证件呢？”
博雄“啊”了一声，说：“名片行吗？”然后掏出名片，递给雅曼。
雅曼看：“……恒通公司企划部经理林博雄……”
雅琳问博雄：“你是不是无照驾车呀？”
博雄拿出驾照：“你看。”
雅琳：“那该不是酒后驾车吧？”
博雄：“我向你保证，我开车绝对是最遵守交通规则的。不信你可以到交警队去查。”
雅琳忽然像是明白了：“啊——没准这车是偷来吧？”
博雄意外地“啊”了一声。
雅琳：“怎么样？让我说中了！”然后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雅曼：“你干什么？”
雅琳：“拨１１０呀！”
雅曼：“我说小姐，你就别麻烦警察先生了！他们忙着哪！”
雅琳放回手机：“好吧。然后怎么办呢？”
雅曼：“算了吧！雅琳，让他走吧！”
雅琳泄气了，对博雄：“好吧。那以后我再找你算帐。”
博雄有点懵了，不理解地看她们。
博雄：“我还是把衣服拿到洗衣店里洗了吧！”
雅曼：“不用了。你可能也挺忙的。下次注意吧！”
雅琳：“下次要是再犯这种错误，我可没这么客气了。”
博雄：“是是——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算是赔罪，行吧？”
雅琳翻翻眼皮：“我可没空。”
博雄：“什么时候都可以。”
雅曼想想说：“那好吧，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明天中午吧！”
雅琳：“我不去。”
雅曼和雅琳走进美容店。
雅琳“哈哈”鬼笑着对雅曼说：“让我把他整了一顿。”
雅曼看看她，训斥说：“还说呢！你一个女孩子以后不要在外边这么咄咄逼人。亏得这个人老实。”
雅琳不在乎地：“老实人才好玩嘛！有什么关系？”
雅曼若有所思地：“我觉得这个人挺不错。他还要请我们吃饭呢！”
雅琳：“二姐，你可不要上当受骗呀！”
晚上，雅曼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林博雄的名片，想着什么。
雅琳进来，走到衣柜前，把衣服挂到衣柜里。
雅曼把名片收了起来。
雅琳回身过来，爬上床，手支着下巴，趴在雅曼的身旁，眼睛看着她。
雅曼：“这么看我干什么？”
雅琳“嘿嘿”一笑，问：“二姐是不是心里有事啊？”
雅曼不吃她这一套，反问道：“你看我有什么事呢？”
雅琳：“你可真够狡猾呀！”
雅曼：“对付狐狸就要用点招数才行。”
两姐妹一阵打闹。闹累了，两个人并排靠在床头上。
雅琳：“对了，二姐，我今天在路上碰到许文超了。”
雅曼：“碰就碰上呗，怎么啦？”
雅琳低下头：“没怎么，就打了个招呼。”
雅曼奇怪地看雅琳。
雅琳忽然抬起头问：“你们到底还行不行啊？”
雅曼：“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还问这个问题？”
雅琳看着她，无奈地点点头：“我真搞不懂啊！”
雅曼不屑地：“以后你就懂了。”
雅琳：“二姐，你说恋爱到底有不有一个标准啊？”
雅曼：“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梦想。”
雅琳：“你怎么想的？”
雅曼想着说：“要是对他朝思暮想，为他倍受煎熬，觉得他哪里都好，而且，心里想着非他不嫁，那我应该就是爱上他了。”
雅琳：“如果那是条恶狼呢？”
雅曼：“那你也不会好多少的！喜欢恶狼的能是小羊羔吗？”
雅琳：“如果真是纯情少女碰上恶狼了呢？”
雅曼：“为什么？”
雅琳：“她当他是英雄呀！”
雅曼：“那可就惨啦！”
雅琳忽然眼里放出光彩，自语似的说：“哇！我就希望遇上一条恶狼哦！”
雅曼发冷似的耸耸肩膀：“唉哟，好冷哦！”
雅琳：“我就希望他能像恶狼遇上小羊羔那样疯狂地爱上我。”
雅曼：“一口把你吃掉。”
雅琳自我陶醉地笑：“可他是个好人。”
雅曼不忍再看她的样子，把头一扭说：“去你的吧！”
早晨，雅曼在屋里认真地画着妆。
妈妈走进来：“怎么画个妆用这么长时间呀？你不去店里啦？”
雅曼：“马上就好啦。”
雅曼在衣柜里挑选着衣服。
雅曼手拿博雄的名片走在街道上，看上去心神不定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