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忙碌的一天
刚从姐姐的婚礼中缓过劲来，马上就进入了“双抢”季节性。所谓“双抢”是指抢收早稻和抢种晚稻，因为农作物的季节性是刻不容缓的，早稻已经熟了不抢收就会掉穗，最终坏在田里；晚稻要是不早点种的话，也会因秧苗过季致使秧龄太长而影响收成。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我爸叫了起来，难得我头一趟赶上“双抢”，这个时候多一个劳动力就可以干许多活。按说我这年纪应该是的一把好手了，可是因为上学的原因还真没几次在“双抢”时干过活，现在父亲如抓壮丁般拉着我去收割早稻。
到了田里，二话不说，立马脱鞋下水，刚一接触水面，感觉清晨的水冰凉冰凉，好在水不是太深，在犹犹豫豫中拿起了禾镰开始收割稻穗。这是农村娃的基本农活之一，现在我已不记得小时候是如何学会的，看我扭扭捏捏半天也不得法的样子，我妈又过来让我重新学起，弄了大半天才像模像样地收割起来。在我掌握了基本的技巧以后，我妈便不再理我，放任我磨磨蹭蹭地割，一旁唰唰地忙碌起来，转眼间已拉开两三米远，我不甘心落后，努力追赶，结果是忙得手忙脚乱，把稻穗横七竖八地胡乱地放在稻田里，惹得我爸不停地呼斥我慢点来，把稻穗好好放，不然没法在打谷机上抽穗，抽不了谷穗就等于是在糟蹋粮食，你知道吗？我无言以对，只好规规距距地放慢了速度。
花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这才把这三份田的稻子收割完毕，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我妈这时已跑到打谷机的机筒里清理稻谷，然后把稻谷装在箩筐里，我自然也不能闲着，刚收割完，又得跑过来帮我爸把稻子抽穗，也就是俗称的“打谷”。父子俩同时站在打谷机一高一低地踩着踏板，手上同时把稻穗放在滚筒上翻滚，尽可能打得干净点，不然还得再麻烦。只听见打谷机传来永不疲倦的“禾打、禾打”的声音，我们汗如雨下，泥水和汗水把衣服早已浸湿了，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日头已经高照，我估计有十一二点钟了。我们父子俩才把所有的稻穗打完，只剩下一堆又一堆的稻草。稻草也不是一无是处，我们均匀地把它们撒在了稻田里，算是给稻田施一层绿肥。这时我妈把所有的稻谷已经清理完毕，正好装在三副箩筐里，在把稻田晨遗落的稻穗拾起来，又经过其他的一些劳作，终于可以挑着装满稻谷的担子回家了。
三副箩筐，被水浸湿的稻谷粒粒饱满，最轻的一担都有七八十来斤，这自然是属于我这个“文弱书生”的啦。一路上挑着这沉重的担子，压得我肩膀骨头咯咯作响，酸痛无比，只好歇一程走一程，即便如此，那挑担的样子比起马戏团表演挑担的猴子好不了多少。看着前面挑着沉重担子健步如飞的父亲和身材矮小的母亲渐渐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自惭形愧。“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想如果我没有上所谓的大学，我可能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年过半百的父母理应在家享福才对。
好不容易挑着担子踉踉跄跄地来到自家的晒谷坪。说是晒谷坪，其实就是自家的水泥屋顶，有篮球场那么大小，此时早已打扫干净，把箩筐里的稻谷往上面一倒，然后用谷耙把它们均匀地拉散，晾晒开来。在这过程中，得把稻谷中的杂物和稻草清理出来，还得过一段时间就来回地翻动，让其均匀地受日光曝晒，以便早日晾干水分再储蓄起来。稻谷的水分一定要晾干，不然容易发生霉变。
从屋顶上下来，我妈已趁着这工夫，简单地做了两个菜，这时我早已饿得肚皮贴肚皮了，终于在等了十来分钟后，米饭刚熟，我就迫不急待地盛饭开吃了。就着这最简单的农家菜，大口地扒答着米饭，感觉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连夸我妈手艺棒。我妈见我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对我笑而不答。想起以前咋就没感觉有这么好吃过，就算在北京吃烤鸭也比不上，我知道这是我饿极了的缘故。
这边刚放下碗筷，那边没多久我爸就牵着牛上稻田里耕田去了，下午我们还打算要插秧。我和我妈在收拾了屋里的家务活之后，也挑着一副空担子出了门。
我俩来到秧田里，拨秧苗准备下午插秧用。在“双抢”期间的农活中，拨秧苗是相对来说比较轻松的活计了，因为拨秧苗就是把秧苗连根从田里拨出来，然后一匝匝地捆扎起来。当然捆的时候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由于不是力气活的原因，这活相对也就比较简单，只要弯腰蹲下来就行，甚至可以拿一条板凳过来坐着拨。不过即便如此，这活也得有一定的技巧，比如拨的时间时候你不能太使劲，不然要是弄断根须的话，那秧苗就废了，你要是一下子拨得太多的话，会连着一大块的泥巴，秧苗会太沉也不好插秧了。所以得讲究个用力均匀，多少大小都须拨合适了才能干好这活。我开始也不熟练，在我妈的耐心教导下才渐渐上手。时间久了，就感觉腰身特别发酸，过一会就得站起来伸伸腰。我俩不断地说着话，熬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拨够了秧苗。
把秧苗从田里拎上来，装在筐子里，又分挑着向上午我们收割过的稻田走去。
等到了田里，只见我爸已经铁犁耕完了田，正在用铁耙把田打平。只听他大声喝斥我家的老黄牛，铁耙在田里滚动着，它所经过的地方泥块一片平整，个别地方不平整，只得让老黄牛重新调头过来再耙一遍，就是这三份地，来来回回地耙了上百遍之后，才终于算是没有泥堆了。我和妈在旁配着肥料，然后又把田梗上漏水的地方用泥巴都糊上一遍，把田里的小石块和其他杂物都清理到岸上来，这些活计也花了不少工夫。
接下来我们肥秧苗撒在稻田里，然后我爸在前先撒化肥肥料，我和妈在他撒过化肥的地方拿起秧苗开始插起来。插秧这活最讲究技术，也是对晚稻的收成影响很大的一道农活。你不能插得太深，太深的话可能把秧苗的根须弄断，就算没弄断也会影响长势，插得太深往往长势慢，而且可能****开得晚，同时也影响发穗；你也不能插得太浅，太浅的话可能秧苗没插稳，漂浮在水上，就算略微插住了，如果下一场雨，水势上涨就会冲散秧苗，而且根基不牢的话也会使其长势不好。这每一步都是学问，得慢慢地琢磨。
我们弯着腰插过不停，随着秧苗成行而后退。这插秧的宽度也有一个讲究，一般的话跟人的臂长差不多则可，否则长了会够不着，短了又伸不开，通常控制在五到九棵秧苗的距离。这秧苗每棵之间的间隔也不能太宽，太宽了秧苗营养分配不均，影响长势，所以也一定要适中，大约两个拳头的距离就可以了。秧苗中还夹带着稗草，它长得和秧苗极为相似，关键的区别就是秧苗的概况是深黑色，叶子全绿，而稗草的概况是白色为主，叶子中的叶茎呈灰白色的一条细线，要眼尖才能区分开来。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蚊子开始猖獗起来，嗡嗡地萦绕在我们的头顶，趁着我们腾不出手，狠狠地叮着我们裸露的肌肤咬过不停。“叭”，“叭”我们偶尔腾出手来一拍，手上全是血，蚊子却有增无减，继续哼着讨厌的曲子，挑战我们的耐心。
腰弯下去很难再直起来，剩下的秧苗已不多了，只得咬咬牙忍受着疲惫和蚊子的不断骚扰。月亮也爬了出来，斜斜地挂在西边，散发着清辉，光华如水。我们互相鼓励着，争取尽快把秧苗插完好回家。一行又一行地插下去，不多了，五个、三个、两个、一个秧苗，好不容易把所有秧苗插完了，我们也终于上了田岸。
我们收拾好空竹筐和其他农具，挑着担轻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同样晚归的乡邻，各自谈论着今年的年成，盘算着明后天的活计，大家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各自的家门。
回到家里，又得张罗晚饭，忙累了一整天，总得好好款待一下疲惫的身体，炒上一两个好菜，喝一点小酒，这才让自己的身心彻底地放松一下。
吃过了晚饭，又得为明天的农活筹划一番，还得上楼把白天晾晒的稻谷收拾好，以免晚上遭了露水。稻谷一般不进仓，第二天还得继续晾晒。忙活到九、十点钟，再闲聊一会，简单地冲洗之后，终于爬上了床，不久就在一身劳累中酣睡过去。
这样的夏夜是经常出现在人们的记忆中的，你看，有人这样写道：
夏夜
蛙鸣阵阵
萤光点点
只记得那个童年
有着你我的从前
白月光下
小池塘边
大人们的瞎吹神侃
小孩子的嘻闹戏耍
半夜闲话
一宿闷热
两三声唤儿归睡
四五句粗口呓语
星星眨眼
夜夜难眠
一样的夏日之夜
感觉却已经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