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腊月是从腊月初八农家小院飘出一缕缕的香味开始的。
接下来的日子,男人和女人们照常在针线筐、灶台上、大棚里忙碌着,直到晚上女人那双手才又被男人的那双手找了出来,粗糙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摁着盘算着一年的收成,数字填满了男人们额头的皱纹,又让女人嘴边多添了几道笑意。
大清早,传来一阵猪的嚎叫声,于是整个村子的宁静被打破了,那是大叔家开始杀年猪了。这时,孩子们也都没闲着,争着抢那个被吹得圆鼓鼓的猪尿泡,当足球在满院子里踢。乡里人重亲情,待人厚道,杀了年猪,要请人喝酒。三亲六眷左邻右舍七姨八姑,杀猪的当晚,请了满满一大桌,再配几样下酒小菜,尽兴吃喝。喝过酒后,就该淹腊肉了,将肉块抹上厚厚的细盐,放在缸里渍上几天,再挂起来见见太阳,这一挂,年味就出来了。
之后,村口的大树下,总会聚集三三两两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母盼子,妇望郎,羞涩的村姑则站在远处,揪着辫梢,深情地眺望着渐渐被暮色模糊了的远山,无言地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早日归来。
进入腊月里那些漂泊在外的人便像候鸟似的陆陆续续飞了回来。回来的妹子们不愿再呆在家里帮母亲纳鞋垫,她们或三或五地凑在一起,讲述在外边的酸甜苦辣。浓郁的香水味、胭脂味熏醉了小村。留守在家的小媳妇们实在憋不住了,抽空到美发厅,照着明星的造型,来了个大波浪,看男人们还稀不稀罕。回来的年轻小伙们腰里别着手机,耳朵上挂着mp3,穿着单薄的夏装,和以前的伙伴在村子里转悠着。披着棉袄的老人心疼后生:儿呀,别耍二杆子,小心冻凉了!其实年轻人穿的是保暖服。
小村女人腊月起得更早,她们烧燃火膛后,一家一户才显出生气。随后,才响起男人夸张了的咳嗽声,才传出细伢尿急的哭闹。晨雾退了,冬日里的太阳慢腾腾升上来,腊月的乡村宛若一幅古朴淡雅的风俗画,在阳光的扯动下徐徐展开。
男人们上路了,腊月里的男人们更像男人,不再过问地里的庄稼,叫媳妇拣出最体面的衣裳穿,去趟集镇,干嘛?打年货呗。什么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年画呀,写春联的红纸呀,孩儿们喜欢的烟花炮仗呀,老人的烟酒副食呀,媳妇忙了一年当然也不能少。女人则在屋里选豆子,生豆芽,磨豆腐,泡酒米,煮甜酒。
砍过年柴也是腊月里的一件大事。除了熏肉、烤酒、打豆腐外,取暖用柴量也大,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人户,火炭是终日都不能熄的。所以,腊月里男人都会砍些树柴烧成火炭,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燃个通宵,预示着这户人家来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农家酒的种类也很多,粮食多的则酿一些大麦酒、红苕酒,米酒。工艺简朴而传统,在煮猪食的大锅上安上木制酒甑一只、酒漏一个就成,有的干脆将锅安在院子边的空地上。
忙完这些,一家人便围着旺旺的炉火,尽情享受着安详与温馨。女人好不容易坐下来了,手却没闲住,一针一线地纳起了鞋底。男人盘算着,明日还得起个大早,趁雪未融化,挑几担大白菜送给城里的亲戚。老人是最悠闲的,抽着烟,眼睛停在旺旺的火塘上,细看那团蓝色的火焰欢快地上蹿下跳。
小村腊月,充满了温馨,充满了祥和,充满了喜庆,充满了吉祥,它也孕育着来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