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信使快马来到安次,疾陆眷在回军的路上暴病而亡。
段匹禅得讯与刘琨商议奔丧事宜。刘琨说:“想不到大单于遭此不幸,可惜他没能死在跟石勒作战的杀场上,以名垂千史,不知匹禅有何感受。”
段匹禅沉默一会儿,说道:“虽说哥哥跟我志不同道不合,但手足之情不能不顾,我须去奔丧为妥。”
刘琨赞成地说:“疾陆眷这一走,由谁来承袭大单于呢?”
段匹禅叹口气,道:“听说叔叔承袭。”
刘琨过了会儿,说道:“你这次去,还是多带些兵马为好。”
段匹禅道:“我看不必,辽西是我老家,带兵多了容易引起误会。”
刘琨说:“不管怎么说,对于大单于位,你要审时度势,别遭人暗算了。”
段匹禅道:“我想早去早回,以免夜长梦多。”
刘琨说:“好,让刘群代表我跟你一起去。”
段匹禅说打算带文鸳去,把叔军留下来与刘琨主持军务,然后他便去作出行的准备。
刘琨回到行营,对子侄们说:“子谅去了漠北,温峤去了建康,跟前就你们几个兄弟了,目前幽州的形势暗藏杀机,你们个个当自强啊。”
刘演点头称是。刘群说:“爹爹,你就放心吧。石勒一时不敢犯境,疾陆眷这一死,段氏兄弟一时也不会跟我们作对,我们正好借机发展力量。”
刘琨嘱咐儿子:“哎,小心无大错,这次去辽西,你们要一路小心,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最好是赶上过年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团聚。”
刘琨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但还是对儿子反复叮咛。先前刘聪袭击晋阳,家人被害,新近又负于石勒,致使寄人篱下,他的自信已经大打折扣,因而做事总是前思后想,生怕再出纰漏。他再也经不起重大的打击了。
辽西疾陆眷的大单于府,正忙于办理丧事。疾陆眷的儿子年幼,由涉复辰主持一切,代大单于职务。平时跟疾陆眷不和的段末杯,此时却寸步不离王府。段末杯劝说涉复辰回军成功,大大增强了他窥测大单于宝座的野心。见丧事准备就绪,他对涉复辰说:“叔叔,听说匹禅马上就要到辽西了。”涉复辰道:“他来奔丧,有什么不对吗?”段末杯说:“表面是没什么不对,但恐怕是另有深意。”涉复辰道:“什么另有深意?你总爱跟他过不去。”段末杯说:“叔,你想想看,大单于的位子,由谁承袭更得人心呢?”涉复辰半晌不语。当然是段匹禅更有理由承袭,这是明摆的事。段末杯又说:“现在他与刘琨结盟,兼有幽州刺史的官衔,声望甚至于在你之上,我看……”涉复辰一直和疾陆眷治理辽西,对大单于之职已是志在必得,段末杯这一番话,让他坐卧不安,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哇。他问:“你是说他来会夺取大单于之位?”段末杯笑了:“你想想看呢,只要他一来,对着段氏长幼说,侄子尚小,他愿意尽一个当叔叔的职责,就像您现在一样,有谁会提出反驳呢。”
涉复辰向来办事果断,问侍卫:“匹禅的人现到何处了?”
“大人,现在离辽西还有一百里。”
涉复辰说:“集合队伍,出发。”
腊月的辽西山地,天寒地冻,黄风肆虐。
段匹禅一行百余人徐徐行进中,突然前面有军士挡住去路。段匹禅令侍卫上前喝道:“左贤王在此,何人如此大胆,快快闪开。”
拦路的军士道:“我们拦的就是左贤王。识相的快快回去。”
段匹禅一听来者不善,出面说:“左贤王回辽西奔丧,什么人胆敢无礼,快让你们的头人搭话。”
军士闪开,涉复辰骑马出列,对段匹禅说:“贤侄别来无恙呀。”
段匹禅一看是叔叔作怪,顿生怒气:“哥哥突发暴病,匹禅从幽州远来奔丧,叔叔何故派兵阻拦呢?”
涉复辰冷冷一笑:“你名为奔丧,实为大单于位而来,我等岂能不知。”
段匹禅这才明白他们无理取闹的真实目的,委屈地道:“叔叔,匹禅痛失亲人,哪有其他心思,你如此猜度,世上还有可信之人吗。”
段末杯也从后边走了过来,说道:“哥哥的心领了,这里有叔叔总理一切,无须哥哥多虑,你请回吧。”
段匹禅辩白说:“我们为哥奔丧天经地义,你难道置亲情于不顾吗?”
段文鸳愤愤不平地说:“我们远途劳顿,行程数百里,辽西即在眼前,岂是你们说让回就回的!”
段末杯见劝阻无效,脸上露出杀机,向军士们使个眼色,军士们立刻将刀剑对准了段匹禅的人马。段文鸳刘群见状,各自抽出宝剑,双方剑拔弩张。涉复辰对段匹禅说:“贤侄,你身为幽州刺史,引狼入室,还是赶紧回兵得好,以免后院起火。”
刘群一听他挑拨离间段匹禅与家父的关系,骂道:“你胡说八道,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段末杯看火候已到,一声令下,军士们开始掩杀。段文鸳知道情急,挥剑向涉复辰剌去,涉复辰的四名侍卫一跃将他围在核心。段文鸳毫不怯懦,左杀右冲,仍占上风。
刘群则和段末杯较上了劲儿。段末杯钢鞭轮起,空中鞭哨震耳欲聋。刘群使出闻鸡起舞剑法,气贯长虹。两人大战一百回合,刘群略胜一筹。这时,段末杯丢个破绽,刘群乘虚而入,不料段末杯抛出丝网,将刘群罩住。段末杯的军士们一拥而上,把刘群摁倒捆绑起来。
段匹禅大惊,想此时寡不敌众,争而无益,命段文鸳退兵。
段末杯和涉复辰得胜回军。走到一处临河的险要山谷,段末杯突然袭击,涉复辰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死在乱剑之中,随行的二百子弟被杀死的杀死,给河水淹死的淹死。段末杯回辽西谎称涉复辰被段匹禅所杀,自立为大单于。
这日,惊魂未定的刘群,被带到了段末杯的大单于府。段末杯一反阴沉冷峻的面孔,满脸笑容地对刘群说:“刘公子,你受惊了。来人,给刘公子松绑。”刘群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答话。段末杯亲自过来拉住刘群的手,走到前边的椅子,扶他坐下,客气地说:“刘公子,请坐。”
刘群原以为落到这阴险小人手中已无生还的希望,眼下看事情并非自己想像地那么坏。他仍一言不发,等待段末杯的下文。
段末杯说:“我们鲜卑跟大都督无冤无仇,今日我们初次相逢,可谓是幸会。刘公子的闻鸡起舞剑法看来得到了令尊的真传,在下佩服,佩服。”
刘群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刘群命在你手,死而无憾。”
段末杯高声大笑,说:“刘公子何故此言。我段末杯是那不识英雄的人吗?令尊贵为司空,我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怎么会对公子无礼。来人,把我送给刘公子的礼物呈上。”
话音一落,几个人抬着个大红箱子走进大殿。
刘群一瞧,里面全是金银珠宝。不解地问:“大单于你这是何意?”
段末杯说:“一点小意思,给公子压压惊。”
刘群道:“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段末杯说:“有哇,你想想,匹禅和令尊联盟,表面上是尊令尊为盟主,实际上你们还得听他指挥,他只不过是利用令尊的名誉罢了。”
刘群跟段匹禅相处,也尝够了依附于人的滋味。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如果能打败石勒,再作计较不迟。
段末杯见刘群动了心,趁势说:“其实我倒有个办法,可以使令尊轻而易举地拥有幽州,不再受制于人。”
刘群终于开口说:“你有什么办法?”
段末杯哈哈一笑:“说来也很简单,跟我合作,铲除匹禅。”
刘群说:“我们凭什么信你。”
段末杯眼珠一翻:“凭什么?就凭我们彼此之间互相有用。你想想,这次我们打败了匹禅,不让他奔丧,我又承袭了大单于,他回去以后势必伺机反扑,我怎么能不想办法除掉这个祸患呢?至于你们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没有了匹禅,幽州谁还能与你们刘氏父子匹敌呢。”段末杯说到这,再次拉住刘群的手,说:“兄弟,走吧,我们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