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谌出使幽州,与段匹禅一见如故,联姻的事更是皆大欢喜。
回到晋阳,刘琨他们办理了刘燕的婚事,便一心想着对付刘聪石勒了。
这几天,各路消息频传。派去长安的温峤,破衣烂衫地回来了。他一见刘琨忍不住失声痛哭。“舅父,皇上投降了。”
刘琨听到此言,本能地呵斥道:“你胡说!”
温峤说:“真的,大人。前番渭阳一战,大都督麴允大败,王诩将军战死,刘曜手下悍将赵染趁夜攻入长安外城,一把大火烧掉龙尾及诸军营,杀掠千余人,惊得皇上跑入射雁楼中的小屋躲避。危急之中,麴允整集军马,连败匈奴刘曜一军,索繗等人也纷纷起兵,支援长安。匈奴诸军见一时得不了手,便纷纷退军,暂归平阳。休整之后,刘聪诸将又纷纷挥军出师。索繗看准赵染骄横,攻其不备,大败匈奴军于长安城西。但长安城内晋廷内外不和,长安之外的粮草接济逐渐断绝,百官饥乏,纷纷出外采集野草充饥。不能持久与刘曜交战。刘曜挥军猛攻,陷长安外城。麴允、索繗只能退保内城。城中断粮,斗米值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大半,亡逃不可制。最后,太仓中只剩麦饼数十,麴允把这些粗麦饼搓碎煮粥以供“御馔”,但吃了几天,也就到了粮尽水绝的地步。皇上才十七岁,又饿又渴,哭着对麴允说:‘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
刘琨听到这里忍不住泪声俱下:“皇上,这都是做臣子的无能啊!”
温峤继续说:“皇上派侍中宗敞送降书给刘曜,半路被索繗截留。他转派自己的儿子为使臣,出城对刘曜说:‘现在长安城中食粮犹可支持一年,想攻陷不是那么容易。如果答应以索繗为万户郡公,当以长安城投降汉军。’可刘曜根本不吃这套。他抽剑一挥,砍掉索繗儿子的脑袋,让随行人传话:‘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之。’索繗卖城未果,还搭上了儿子的性命,真是可怜!皇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宫人准备好了羊车,割除袍袖,露出左臂,口中衔玉,载着棺木,出东门降。”
刘琨的牙齿将嘴唇咬破了,头脑发胀发晕,接下来就失去了知觉……
从盛乐请兵的刘群也回来了,听说父亲身体欠安,先来侍候。刘琨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饮茶,训斥道:“你一走好几个月,险些误我大事。如此不中用,日后岂能堪当大任!”
刘群如实交代:“父亲,盛乐国出事了。”
刘琨吃惊地问:“快说,出了什么事?”
刘琨说:“代王拓跋猗卢给拓跋六修杀了。”
刘琨正在伸出端茶的手,哆嗦了一下,茶杯给拨翻掉在地上。怔怔地道:“这、这怎么可能。”
刘群说:“孩儿遵命去了盛乐,不想老拓拔顾不上咱了,他自知命将不长,计划把王位传给他宠爱的幼子比延,怕六修闹事,就把六修派去外埠,还黜废了他的母亲,打入冷宫。拓拔六修有日行五百里的骏马,老拓拔想让他割爱,来试探他的忠心,六修被召回盛乐,一见弟弟坐上了龙椅,愤怒之下,不从命而去。猗卢大怒,率军讨伐六修,父子混战,结果儿子把父亲打败。这位鲜卑老英雄换件破衣服逃离战场,半路被一乡下妇人认出,报告给六修,结果给杀死。”
刘琨嗨了一声,半晌才说:“漏房偏遇梅雨天。拓拔老哥,你这一去,兄弟还能靠谁呀!一路走好呵。”
刘群说,六修接连杀死比延,自立为代王,引起民愤,不久就被堂兄普根攻杀。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混乱之中,刘群与依附鲜卑多年的晋人将领卫雄、箕澹两人取得了联系,率所统晋兵以及乌桓兵士,共三万余家、马牛羊十万头,一起归复。目前,大批人马就快到晋阳了。
刘琨听了儿子叙述,于悲观中稍有了些笑容。
此时,刘琨正处在风浪尖上,他的情绪也极不稳定,两个皇帝先后成为刘聪的俘虏,这在历史上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刘琨从未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他虔诚忠心的晋室一次次地倒塌,让他体会着失去精神支柱的悲凉。他为大晋的前途不知所踪,为失去众多的亲人哀伤。
侍卫进来报告:“大人,江南建康来了琅邪王的信使。”
刘琨听说是琅邪王司马睿那边来人了,好像是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高兴地说:“快快,请进来。”
信使进来,先行礼节,然后递上书信。刘琨打开,见是司马睿诏告天下的檄文,心想,琅邪王能够出头,大晋有望了。
招呼信使上坐,刘琨问起江南的情况。
信使道:“左丞相琅邪王得知我皇受辱,大为震怒,全身戎装,率师露宿,传檄四方,宣称指日北伐,为我皇报仇雪耻。”
刘琨问:“祖逖呢?不知我这位老友他近来可好?”
信使道:“那祖逖大人已任豫州刺史,正在自招兵马,自筹粮草,准备北伐石勒。”
刘琨高兴地两手攀在一起,动个不停。“太好了!祖逖还健在,都年逾半百的人了,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祖兄宝刀不老,值得越石钦佩。”
信使道:“你二人闻鸡起舞,誉冠中原,真是晋室之幸啊。”
刘琨沉思下来,说:“唉,一晃又是多年没和祖兄舞剑了。闻鸡起舞剑法,因为我二人的分离大打折扣,想来也只是年轻时的意气罢了。”
信使道:“大人为晋室鞠躬尽瘁,举国上下,无不交口称赞,大人万万不可自谦。”
刘琨说:“请回左丞相琅邪王,越石一定为我朝恪尽职守,早日起兵,与刘聪石勒死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