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绝对不是一件必须的事。即使有人给你忠告,但是在你可以告诉自己想做的事都实现了之前,或者在你对你所选择的对象热情减退之前,也就是在你完全彻底地看清你的对象之前,绝不要有结婚的打算,否则你可能会尝到无法挽回的严重失败滋味。只要一结婚,你就会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老人,要不然就是你所拥有的高尚美质,会一个个消失无踪,全部消耗在一些无聊的事物上了。
《战争与和平》
经营诚实的婚姻生活,是一件可喜的事,但更可喜的事,是不要结婚。几乎没有人能这样做,但是能这样做的人,是何等的幸福。
《人生之道》
不结婚也能过活的人结婚了,就像一个没绊到任何东西也会跌倒的人一样。绊到东西而跌倒,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怎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就跌倒呢?如果能够保持童贞、不犯罪的生活,那么最好不要结婚。
《人生之道》
像每个大家庭那样,在童山的房屋里,有几个完全不同的集团住在一起,他们各自保持着自己的特点,并且互相让步,合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这个屋里所发生的每一事件,对于所有的这些集团,是同样的重要,同样的可喜的或悲伤的;但是每一集团有它自己特殊的、和别的集团无关的理由去为某一事件高兴或悲伤。
《战争与和平》
在夫妇之间要有彻底的不和,或是同心一致的爱情,才能在家庭生活中掀起一点波澜。夫妇之间的关系若是暖昧不清,在任何的情况之下,都能发生一些事情。有许多家庭,丈夫和妻子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令人厌烦的生活,那只不过是因为在他们夫妇之间,既没有彻底的不和,也没有同心一致的爱情。
《安娜·卡列尼娜》
但这些操劳和忧虑,对陶丽来说,却是惟一能够获得的幸福。要是没有这些事情,她就会独个儿思念那并不爱她的丈夫。不过,虽然常常担心孩子们生病,有的孩子真的病了,有的孩子爱发脾气,这些都使做母亲的十分苦恼,然而孩子们如今也都开始以微小的快乐来补偿她的苦难了。这种快乐是那么微小,就像沙里的金子一样。在她不愉快的时刻,她只看到苦难,只看到沙子;但在心情愉快的时刻,她却只看到快乐,只看到金子。
《安娜·卡列尼娜》
吉提的这种对于家庭琐事的操心,和列文最初的崇高幸福的理想完全相反,是他的失望之一;同时这种可爱的操心,他虽不明白它的意义,却也不能不喜欢它,这又是它的新的魅惑之一。
另一个失望和魅惑是由他们的口角引起的。列文决没有想象到他和他妻子之间除了温存、尊敬和爱的关系以外还能够有别的关系,可是结婚后没有几天他们就突然吵了嘴,她竟至说他并不爱她,只爱他自己,说着就哭起来,扭着她的两手。
《安娜·卡列尼娜》
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个不同。
《安娜·卡列尼娜》
假如吃饭的目的是身体的营养,那么一次吃两顿饭的人,也许可以达到较大的乐趣,但是他不能达到目的,因为吃太多胃里是不能够消化的。
假如婚姻的目的是家庭,那么,想要有许多妻子和丈夫的人,也许可以获得很多的乐趣,但是这样就没有家庭了。
假使吃饭的目的是身体的营养,而结婚的目的是家庭,则整个的问题只能这样解决,就是,不要吃得超过肠胃所能消化的分量,不要让丈夫或妻子超过一个家庭所需要的数量,即是一夫一妻。娜塔莎需要一个丈夫,她得到了一个丈夫。这个丈夫给了她一个家庭。她不但不需要另外一个更好的丈夫,而且,因为她的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为这个丈夫和这个家庭服务上,她不能设想,并且也没有兴趣去设想,假使有了另外一个丈夫,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
《战争与和平》
公爵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地可怜过父亲,这样地怕失去他。她想起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全部生活,并且在他的每句话里,每个行为里,发觉了他对她慈爱的表示。偶尔,在这种回忆中间,有魔鬼的引诱闯人她的想象,就是想到,在他死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形,她的自由的新生活将要怎样安排。但是她厌恶地驱散这些想法。
《战争与和平》
每个幸福的家庭都有着很相似的幸福气氛,但是,每一个不幸的家庭,都各自背负着不同的不幸故事。
《安娜·卡列尼娜》
一个家庭要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夫妻之间要么是完全破裂,要么是情投意合才行。当夫妻之间的关系不确定,既不这样,又不那样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了。
许多家庭好多年一直维持着那付老样子,夫妻二人都感到厌倦,只是因为双方既没有完全反目也不十分融洽的缘故。
《安娜·卡列尼娜》
在发怒的时候,夫妇吵架是极其常见的事,但在吵架很久之后,使彼埃尔高兴而惊异的是,不但在妻子的言谈中、而且在她的行动中,发现了他的被她反对过的主张。他不但发现这个主张,而且发现他的主张没有了他在提出的时候由于激动和争吵而加上去的一切多余的东西。
在结婚七年以后,彼埃尔快乐地、坚决地感觉到他不是一个坏人,他感觉到这一点,因为他在妻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反映。他觉得在他自己身上,好和坏互相混杂,相互掩映。但在妻子身上,只反映了他的真正好的地方;一切不是十分好的东西都被抛弃了。这种反映不是由于逻辑的思想,而是由于别的神秘的直接的途径。
《战争与和平》
当执事念完了祈祷的时候,祭司手里拿着一本书转向新郎新娘:
“永恒的上帝,汝将分离之二人结合为一,”他用柔和的唱歌般的声调念着,“并命定彼等百年偕老……”
“‘将分离之二人结合为一’,在这句话里有多么深的意义,和我这时候所感觉的心情多么相合呵,”列文想,“她也和我一样的心情吗?”
转过脸去望着,他遇到了她的目光。
从那神色,他断定她所理解的也正和他一样。但是这是一个误会;她差不多完全没有理解祈祷文中的语句;她实际上是连听都没有听。她既不能够听,也不能够理解,有一种感情是这样深厚,充满了她的胸膛,而且愈来愈强烈。这是因为实现了那件一个半月来一直萦绕在她心中的事情,那件在这六个礼拜内曾经使她又欢喜又苦恼的事情而感到的欢喜。当她在阿尔伯特街的房子的客厅里穿着褐色衣服走上他面前来,默默无言地许身于他的那一天—在那一天,那一个时刻,她的心里似乎已经和过去的整个生活诀别,而开始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新的、不可思议的生活,虽然实际上旧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继续着。这六个礼拜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又最痛苦的时期。她的整个生活,她的一切欲望和希望都集中在这个她还不理解的男子身上,把她和这个男子结合起来的是一种比这个男子本身更加不可理解的感情,那种感情时而吸引她,时而又使她厌恶。而同时她却还是继续在旧的生活条件下生活着。过着旧的生活,她对于她自己感到恐惧,她对于自己的全部过去,对于各种东西,对于习惯,对于曾经爱过她的、仍旧爱她的人们—对于因为她的冷淡而很难过的母亲,对于以前在她比全世界都宝贵的、亲切而慈爱的父亲,她对于这一切的那种不可克服的完全冷淡,她自己也感到恐惧。有时她因为这种冷淡而感到恐惧,有时她又高兴使得她冷淡的原因。除了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以外,她想不出一个念头,一个愿望;但是这种新生活还没有开始,她连明确地想一想也不可能。只有期待—对于新的未知的事物所怀的恐惧和欢喜。而现在,期待、踌躇、和抛弃旧生活的那种惋惜心情—都要终结,新的将要开始。由于她自己毫无经验,这种新生活不能不是可怕的;但是,不论可怕也好,不可怕也好,这已经是六个礼拜以前在她心中实现了的事情,现在不过是对于早已在她心中实现了的事实最后加以认可罢了。
《安娜·卡列尼娜》
娜塔莎不会怀疑彼埃尔的想法是伟大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使她感到苦恼。这件事就是—他是她的丈夫。“难到这么一个重要的而且是社会所需要的人—同时又是我的丈夫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她想向他表示这个怀疑。“谁能够决定,他是真比一切的人都聪明呢?”她问自己,并且在心中想到那些被彼埃尔所很尊敬的人们。从他的谈话上看来,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人像卜拉车·卡拉他耶夫那样地受他尊敬。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她说,“想到卜拉车·卡拉他耶夫。他怎样?他现在会赞成你吗?”
彼埃尔一点也不诧异这个问题。他知道妻子思想的线索。“卜拉车·卡拉他耶夫吗?”他说,想了一下,显然是诚恳地极力设想卡拉他耶夫对于这个题目的意见。“他不会了解的,然而也许会了解的。”
“我非常爱你!”娜塔莎忽然说,“非常非常!”
“不,他不会赞成的,”彼埃尔想了一下说,“他要赞成的,是我们的家庭生活。他很希望在一切之中看到适宜,幸福,安宁,我要骄傲地把我们给他看看。你说到离别。你不会相信的,我在离别后,对你有一种多么特别的情感,“但是还有……”娜塔莎正要开口。
“不,不是那样。我永远不会停止爱你的。不能够爱得再多了;但这是特别的……啊,是……”他没有说完,因为他们交遇的目光把多余的话说完了。
娜塔莎忽然说,“说到蜜月,说最大的幸福是在开头,这是多么愚蠢啊。正好相反,现在才是最好的。”
《战争与和平》
娜塔莎单独和丈夫在一起,也只像妻子和丈夫说话时那样的说话,即是异常明确地迅速地了解并交换彼此的想法,违反一切的逻辑规律,没有判断、推理和结论,而是用完全特别的方法。娜塔莎是那么惯于用这种方法和丈夫说话,因此,她觉得,当彼埃尔一按照思想的逻辑性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和丈夫之间便一定就要发生冲突。当他开始审慎地、镇静地证明或说话时,当她也照他那样地开始说话时,她便知道这一定会引起争吵。
在只剩下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娜塔莎便大睁着幸福的眼睛,轻轻地走到他面前,忽然迅速地抓住他的头,紧抱在她的怀里,说,“现在你完全、完全是我的了,我的了!不许你走开!”—从这时候起,便开始了那个违反一切逻辑规律的谈话,之所以违反逻辑规律,是因为在同一时间里谈到一些完全不同的题目。同时谈论许多问题,但这不但不妨碍了解,而且反之,是他们彼此充分了解的最可靠的标志。
好像在梦里一样,除了那指挥梦境的情绪,一切是不可靠的,无意义的,矛盾的;同样地,在这违反一切理性法则的谈话中,连贯的明确的东西,不是言语本身,而是那指导言语的情绪。
《战争与和平》
基督教徒的理想,在于对神和对邻人的爱,进而为神和邻人奉献自己。性爱或者婚姻,是对自己的奉献,但却也阻碍了自己对神和邻人的奉献。所以,从基督徒的立场来看,婚姻是一种堕落,也是一种罪。
《克罗采奏鸣曲》
尼考卢斯卡的这封信念了数百遍,那些自认值得去听一听这封信的人,都必须到伯爵夫人那里去;她不让这封信离开她的手。教师们,保姆们,米清卡,几个知交都来了,伯爵夫人每次都带着新的喜悦读这封信,每次都在信里发现她的尼考卢斯卡的新的美德。她觉得那是很奇怪的,非常的,可喜的事,她的儿子—这个儿子,二十年前用他的娇子的四肢在她肚里几乎感觉不到地动着,这个儿子,她曾为了他和姑息小孩的伯爵争吵,这个儿子,他先学说“梨”,后学说“农妇”,这个儿子,现在在外国,在陌生的环境中,成了英勇的战士,没有帮助和指导,他独自在那里做他的堂堂男子的事业。全世界的历代经验,指出孩子们不知不觉地从摇篮里长大成人,—这对于伯爵夫人是不存在的。她的儿子在长大成人的每一阶段中的生长,在她看来是那么非凡,似乎无数无数的人从来都不是同样地长大起来的。正如同在二十年前,她不相信,这个活在她心脏下边什么地方的小生物,有一天会哭、会吃奶、会说话,现在她也不相信,这个同样的生物会变成那么强壮、勇敢的男子,变成模范的儿子和军官,从这封信上看来,他现在是这样的。
《战争与和平》
不举行订婚礼,也不向任何人宣布保尔康斯基和娜塔莎的订婚:安德来公爵坚持要这样。他说,因为他是延迟的原因,所以他应该承担这事的全部责任。他说他要永远用自己的誓言约束他自己,但是他不想约束娜塔莎,并且让她有完全的自由。假使她在半年之后,觉得她不爱他,她还有权利拒绝他。当然,父母和娜塔莎都不愿听到这话;但是安德来公爵坚持要这样。安德来公爵每天到罗斯托夫家来,但不以未婚夫的身份对娜塔莎:他称她“您”,并且只吻她的手。安德来公爵和娜塔莎在订婚之后有了完全和从前不同的,亲密的,简单的关系。他们好像在这以前是彼此不相认识的。他和她都欢喜想起他们还互相说不上什么的时候,他们对于彼此的看法;现在他们俩都觉得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了:那时他们作假,现在却率真而诚恳。起初,家里人和安德来公爵在一起觉得不自如;他似乎是从陌生世界里来的人,娜塔莎很久才使家里人看惯安德来公爵,并骄傲地使大家相信,他只是看来那么特别,而实际上他是和大家一样的,并且说她不怕他,谁也不应该怕他。几天以后,家里人对他习惯了,并且毫不拘束地在他面前过着寻常的生活,他也参与了这个生活。他能够和伯爵谈到农事,同伯爵夫人和娜塔莎谈到服装,同索尼亚谈到手册和刺绣。有时罗斯托夫家的人彼此之间,或者在安德来公爵的面前,表示他们奇怪这一切是怎么会发生的,奇怪这件事的许多征兆是那么明显:安德来公爵到奥特拉德诺去,他们到彼得堡来,老保姆在安德来公爵第一次到他们家时所注意到的娜塔莎与安德来公爵之间的相似处,一八O五年安德来与尼考拉之间的冲突,以及家里人所注意到的这件事的许多别的预兆。
家里笼罩着总是随着订婚男女在一起的那种诗意的沉闷与沉默的气氛。大家坐在一起时,常常沉默无言。有时别人站起来走开了,订婚的男女单独地留在一起,仍然是沉默无言。他们很少说到未来的生活。安德来公爵既怕说到也不好意思说到这个。娜塔莎也有着这种清,正如同她也有他的一切的她不断地猜透着他的心情。有一次娜塔莎问到他的儿子。安德来公爵脸红了,这是他现在所常有的,这也是娜塔莎特别欢喜的。他说,他的儿子将来不同他们住在一起。
《战争与和平》
“我们不要说了,我亲爱的,我要统统向他说的;但我只请求您一件事:您把我当做您的朋友,并且假使您需要帮助、咨询、或者只是要向什么人倾吐自己的心事的时候,不是现在,而是当您心里明白的时候,您要想到我。”他握了她的手,吻了一下。“假若我能够·一我就幸福了……”彼埃尔心乱了。
“不要和我这样说:我不配!”娜塔莎大声说,想要从房间里走出去,但是彼埃尔抓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他还有话要向她说。但是当他说出这话时,他对自己的话吃惊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您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向她说。
“我的日子吗?不!我的一切都完了,”她羞耻地、自卑地说。
“一切都完了吗?”他重复说,“假使我不是我自己,而是世界上最美、最聪明、最好的人,假使我是自由的,我此刻就跪下来向您求婚求爱了。”
娜塔莎许多天来第一次流出了感激与伤感的眼泪,看了看彼埃尔,便从房间里走出去了。
彼埃尔跟在她后面几乎跑进了前厅,忍着喉咙里的伤感与幸福的泪,披上皮外套,手没有伸进袖筒,就坐上了雪橇。
“请问现在到哪里去?”车夫问。
“到哪里去?”彼埃尔问自己,“现在能到哪里去呢?还能到俱乐部去吗?还能去作客吗?”和他所体验到的那种伤感与爱的情感比较起来,和娜塔莎最后一次含着眼泪瞥他一眼时的那种动人的感激的目光比较起来,所有的人似乎都是那么可怜,那么可悯。
《战争与和平》
爱本身能够以德报怨,使一个人感到后悔和惭愧。
《托尔斯泰传》
只被人爱是一桩不幸。
《哥萨克》
男女之间的爱情总有一个时候达到顶点,到了那个时候,这种爱情就没有什么自觉的、理性的成分,也没有什么间歇的成分了。
《复活》
惟一可能的、惟一真实的、永恒的、最高级的快乐,只能从三样东西中取得:工作、自我克制和爱。
《托尔斯泰传》
虽然男人在很少的情况下能够完全保持贞洁,每个人仍然应该懂得并记住,他永远可以比他原来更贞洁,或者能恢复他失去了的贞洁,并且根据他力量,他越是接近于完完全全的贞洁,他就能够得到更多的真正的幸福,得到更多尘世的幸福,他也将为人类的幸福做出更多的贡献。
《托尔斯泰传》
父亲的狂热的,没有睡眠的活动代替了先前的漠不关心,这使玛丽亚公爵小姐吃惊了。她不能够让他单独留在这里,她生平第一次竟敢不依从他。她拒绝离开,于是公爵的可怕怒火对她爆发了。他向她重复说了许多不公平的话。公爵极力谴责她,向她说,她使他苦恼,她使他和儿子争吵,她对他有卑鄙的怀疑,她的生活目的就是妨害他的生活,并且他把她从他的房里赶出去,向她说,假使她不走,这在他反正是一样的。他说,他不愿意知道有她这个人,但预先警告她,不许她在他的眼前出现。和玛丽亚公爵小姐所担心的相反,他并没有强迫命令地把她送走,只是不要她在他眼前出现,这是玛丽亚公爵小姐觉得高兴的。她知道,这证明了,他在心里面是高兴她留在家里不走的。
《战争与和平》
唱情歌,在她看来,是和她为了讨自己的欢心而装饰自己同样地奇怪。为了取悦别人而装饰自己,这也许是她所乐意的—她不知道—但是她完全没有功夫去做。她不注意到唱歌、服装,不考虑她所说的话,主要的原因是她简直没有时间注意这些事情……
娜塔莎所专心注意的事情,是她的家庭,就是她的丈夫(她应该那样守着他,要他完全属于她,属于家,)和小孩们。(她应该怀孕、生育、喂养、教育他们。)
《战争与和平》
“嗯,姑娘,”保尔康斯基开始说了,靠近女儿,低头对着稿本,把一只手臂放在公爵小姐所坐的椅背上,所以公爵小姐觉得自己周身都沉浸在父亲的烟气和老年的腐蚀性气味中,这是她久已闻惯的。“那么,姑娘,这些三角形是相等的;请看,ABC角……”
公爵小姐惊恐地看了看父亲的靠她很近的明亮的眼睛;她的脸上红了一阵,显然她是不了解,而且是那么害怕,以致这恐怖使她不能了解父亲的下面全部的解释,虽然这些解释是很明白的。无论这是先生的过失还是学生的过失,但每天都要重复同样的事情:公爵小姐的眼睛模糊了,她看不见东西,听不清东西,只觉得严父的瘦脸靠近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和气味,只想到怎样赶快走出这间书房,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去自由地了解习题。老人发了脾气:把他自己所坐的椅子吱一声推开又拖拢,努力约制自己不发火,但几乎每次都发火、申斥、并且有时抛开稿本。
公爵小姐回答错了。
“啊,简直是笨蛋!”公爵大叫了一声,推开稿本,迅速地掉转了头,但立刻又站起身,来回走了一趟,用手摸了摸公爵小姐的头发,又坐下了。
他把椅子靠近了桌子,又继续解释。
当公爵小姐拿了有指定作业的稿本,把它合起来,准备走开时,他说,“不行,公爵小姐,不行,算学是很重要的功课,我的小姐。我不想要你像我们的那些笨姑娘。习惯成自然。”他用手拍了拍她的腮。“它会赶走你头脑中的愚笨。”
《战争与和平》
已婚的人从对方获得的那种快乐,仅仅是婚姻的开头,决不是其全部意义。婚姻的全部含义蕴藏在家庭生活中。
《战争与和平》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安娜·卡列尼娜》
女人—这是男子事业上的一大绊脚石。爱上一个女人,又要做一番事业,这很难。既要避免障碍又要随心所欲地爱一个女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结婚……这好比背上有包袱,却要腾出双手来工作,惟一的办法就是把包袱绑在背上。这就是结婚。我结了婚,就有这样的体会。我的双手一下子腾出来了。但要是不结婚而背着这样的包袱,你的一双手就腾不出来,你就什么事也干不了。
《安娜·卡列尼娜》
他很懂得列文的这种感情,懂得在他看来天下的姑娘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除了她以外的天下所有的姑娘,这些姑娘个个具有人类的各种缺点,都平凡得很;另一个人就是她一个人,没有任何缺点,而且凌驾于全人类之上。
《安娜·卡列尼娜》
当三个月的小人物躺在她怀里吃奶,她感觉到他嘴唇的吮吸和鼻孔的呼吸时,无论谁也不能够像这个小人物对她所说的话那么令人安慰,那么显得有理智。这个小人物对她说:“你在发火,你在妒嫉,你想报复他,你害怕,而我就是他,我就是他……”这是没有办法回答的。这是最真实不过的。
娜塔莎在这心绪不宁的两星期中,常常跑到小孩那里去寻找安慰,为他忙忙碌碌,以致把他喂得过分了,因此得了病。她担心他的病,同时她也正需要这样做。照顾小孩的时候,她对于丈夫的挂念就较容易忍受了。
当彼埃尔的车子在门口发出响声的时候,她正在喂奶,保姆知道该怎样使女主人高兴,她悄然无声地、然而迅速地、脸带喜色地走进门来。
“他来了吗?”娜塔莎迅速地低声问,她不敢动弹,以免惊醒睡着的小孩。
“他来了,太太,”保姆低声说。
血涌上了娜塔莎的脸,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娜动了;但是跳起来跑出去是不可能的。小孩又睁开眼对她看了一下。“你在这里,”他好像在这么说,接着又懒洋洋地顺响着嘴唇。
娜塔莎轻轻拔出奶头,把他哄了一会,递给了保姆,然后快步向门口走去。但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似乎觉得良心正在责备她,这是由于高兴才把小孩丢下得太快了,于是她回头看了一下。保姆正举起胳膊,要把小孩从栏杆上边放到小床上去。
“太太,去吧,去吧,放心吧,去吧,”保姆微笑着用保姆和主妇之间那种很随便的口气低声说。
娜塔莎轻轻跑到前厅去了。
《战争与和平》
家中第一个出来迎接安娜的就是她的儿子。他不顾女家庭教师的呼喊,跳下台阶朝着她跑去,欢喜欲狂地叫起来:“妈!妈!”跑上她跟前,他就楼住她的脖子。
“我讲了是妈妈吧!”他对女家庭教师叫道,“我知道的!”
她儿子,也像她丈夫一样,在安娜心中唤起了一种近似幻灭的感觉。她把他想象得比实际上的他好得多。她不能不使自己降落到现实上来欣赏他本来的面目。但是就是他本来的面目,他也是可爱的,他有金色的发、碧蓝的眼睛、和穿着紧贴着脚的长袜的优美的小腿。安娜在他的亲近和他的爱抚中体会到一种近乎肉体的快感,而且当她遇到他的单纯、信赖和亲爱的眼光,听见他天真的询问的时候,就又感到了精神上的慰藉。安娜把杜丽的小孩们送给他的礼物拿出来,告诉他莫斯科的达尼亚是怎样的一个小女孩,以及达尼亚多么会读书,而且还会教旁的小孩。
“哦,我没有她那么好吗?”谢辽沙问。
“在我眼里,你比世界上什么人都好哩。”
(安娜·卡列尼娜》
罗斯托夫和皆尼索夫送走了受伤的道洛号夫。
道洛号夫,沉默着,眼闭着,躺在雪橇上,人问他什么,他概不回答;但是进了莫斯科以后,他忽然清醒了,并且困难地抬起头来,拉住坐在旁边的罗斯托夫的手。道洛号夫脸上的完全改变的、和突然流露的兴奋温柔的表情令罗斯托夫诧异了。
“怎样?你觉得怎样?”罗斯托夫问。
“不好受!但问题并不在这里。我的朋友,”道洛号夫用断续的声音说,“我们在哪里?我们在莫斯科,我知道。我没有关系,但我害死了她,害死了……这件事她受不了。她受不了……
“谁呀?”罗斯托夫问。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我的天使,我所崇拜的天使,母亲,”道洛号夫紧握着罗斯托夫的手,流泪了。
当他稍微镇静时,他向罗斯托夫说明,他和母亲住在一起,假使他母亲看见他要死,她是忍受不了的。他求罗斯托夫到她那里去,使她有所准备。
罗斯托夫先去执行了这个任务,令他大大惊异的,是他知道了道洛号夫,这个暴徒莽夫道洛号夫,在莫斯科是和老母及驼背的姐姐住在一起的,并且竟是最温情的儿子和兄弟。
《战争与和平》
安德来公爵又要去看他的妻子,坐在隔壁的房间里,等候着。一个妇人带着惊惶的脸色,从卧房里走出来,看见了安德来公爵,便慌乱起来。他用手蒙了脸,这样地坐了好几分钟。在门那边发出了可怜的、无能为力的、野兽的呻吟声。安德来公爵站起来,走到门前,打算开门。有谁抓住了门。
“不行,不行!”里边的惊惶的声音说。
他开始在外面的房里走来走去。叫声停止了,又过了几秒钟。忽然一个可怕的叫声在隔壁的房里发出来了—这不是她的叫声,她不能这么喊叫的。安德来公爵跑到门前;叫声停止了,传出了婴儿的啼声。
“为什么带了一个小孩子在里面?”安德来公爵在第一秒钟这么想,“小孩吗?他是什么样的……为什么那里有小孩?是小孩出世了吗?”
当他忽然明白了这啼声的可喜的意义时,眼泪憋住了他的呼吸,他把双臂搭在窗台上,吸泣,流泪,好像小孩们哭的一样。门开了。医生卷了衬衫的袖子,没有穿上衣,脸色发白,下颗打战,走出房间。安德来公爵要向他说话,但是医生慌乱地看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一个妇人跑出来了,看见了安德来公爵,便在门口迟疑着。他走进了妻子的房。她死了,还照五分钟前他看见她的时候那样地躺着,虽然眼睛不动,腮部苍白,但是在那个上唇上着毫毛的、美丽的、小孩般的脸上,还有同样的表情。
“我爱你们所有的人,没有对任何人做过坏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呢?”她的有魅力的、可怜的、死了的脸部说。在房角落里玛丽亚·保格大诺芙娜的发抖的白手里有什么微小的红色的东西呼噜了一声,啼叫了一声。
两小时后,安德来公爵轻步地走进父亲的房。老人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就站在门口,门一打开,老人便无言地用老迈的粗硬的手臂,像钳子一样,抱住儿子的颈子,并且哭得就像小孩一样。
《战争与和平》
玛丽亚公爵小姐进了父亲的房,走到他的床前。他高高地仰卧着,他的小小的,骨瘦的,布着疙疙瘩瘩紫色血管的手放在被上,左眼对直凝视着,右眼斜视着,眉毛和嘴唇动也不动。他全身是那么消瘦、短小、可怜。他的脸似乎是干瘪或者消溶了,脸盘变小了。玛丽亚公爵小姐走上前吻他的手。他的左手那样地紧握着她的手,显然是他等待她已经很久了。他拉动着他的手,他的眉毛和嘴唇忿怒地颤动着。
他肯定地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开始把它放到胸前的不同的地方,似乎是在替她的手寻找适当的地方。
“总是想到你……想……”然后,他说得比先前更加清楚,更可了解,此刻他相信别人了解他的话了。
玛丽亚公爵小姐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手上,极力掩饰自己的呜咽和眼泪。
他用手抹她的发。
“我叫了你一整夜……”他说。
“若是我知道……”她含着泪说,“我不敢进来。”
他紧握了她的手。
“你没有睡吗?”
“没有,我没有睡。”玛丽亚公爵小姐摇着头说。她不自觉地模仿着父亲,此刻,像她父亲说话一样,极力多用姿势来说,好像她也是费劲地转动着她的舌头。
“心爱的……”或者“亲爱的……”玛丽亚公爵小姐不能辨别;但是从他目光的表情上看来,一定是说了他从来没有说过的亲切慈爱的话。“为什么不来?”
“而我却希望,希望他死!”玛丽亚公爵小姐想。
他沉默了一会。
“谢谢你……女儿,亲爱的,一切,一切……原谅……谢谢……原谅……谢谢……”接着泪水从他眼里流出来了。“叫安德柔沙,”他忽然地说,说出这个要求时,他脸上显出孩子般羞怯而怀疑的表情。
他似乎自己知道,他的要求是没有意义的。至少,玛丽亚公爵小姐似乎觉得是这样的。
“我收到了他的信,”玛丽亚公爵小姐回答。
他惊讶而羞怯的望着她。
“他在哪里?”
“他在军中。爸爸,在斯密棱斯克。”
他闭了眼,沉默了很久;后来,似乎是解答自己的疑惑,证明他现在了解了并且想起了一切,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并且睁开了眼睛。
“穿上你的白衣裳,我喜欢它。”他说。
《战争与和平》
“娜塔莎,娜塔莎……”伯爵夫人叫喊着,“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说谎……娜塔莎!”她叫着,推开周围的人。“都走开吧,不是真的!被打死了……哈哈哈……不是真的……哈哈哈!”
娜塔莎把一只膝盖抵在椅子上,向母亲弯下腰抱住她,用意想不到的力量把她抱起来,把她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并且紧偎着她的身子。
“妈妈……亲爱的……我在这里,我亲爱的妈妈。妈妈,”她向她低声说着,一秒钟也不停。
她没有放开母亲,亲切地和她争执着,要来枕头、水,解开并撕破了母亲的衣服。
“我亲爱的……亲爱的……妈妈……心爱的,”她不停地向她低语着,吻着她的头、手和脸,并且觉得自己的眼泪好像下雨似的、无法克制地流了下来,使她的鼻子和腮帮直痒痒。
伯爵夫人紧握着女儿的手,合上眼睛,安静了一会。忽然她异常迅速地坐起来,茫然地向四周环顾了一下,看见了娜塔莎,开始用力地紧抱住她的头。然后她把女儿因为痛苦而皱起的脸扭过来对着她自己,在她的脸上看了很久。
“娜塔莎,你爱我,”她用轻轻的、信任的低语说。“娜塔莎,你不会骗我的吧?你能把全部真情告诉我吗?”
娜塔莎用含泪的眼睛望着她的母亲,她的眼睛里和脸上只表现出爱和请求宽恕的神情。
“我亲爱的,妈妈,”她又说了一遍,鼓起自己全部爱的力量,以便尽量把那折磨她母亲的悲哀的多余部分担在她自己的身上。
母亲在对现实的软弱无力的斗争中,不相信她的爱儿在青春的盛年被打死了的时候她还能活着,于是她又避开现实,躲到癫狂的世界中去了。
娜塔莎记不清那一天那一夜和第二天第二夜是怎么过去的。她没有睡觉,也没有离开她的母亲。娜塔莎固执的、有耐心的爱,似乎每一秒钟都在各方面搂抱着伯爵夫人,这爱不像解释,不像慰藉,却像回生的呼唤。第三天夜里,伯爵夫人安静了一会,娜塔莎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床响了一下,娜塔莎睁开眼睛。伯爵夫人坐在床上低声说话。
“我多么高兴呵,你来了。你疲倦了,要喝茶吗?”娜塔莎走到了她的面前,“你长好看了,长成大人了,”伯爵夫人握了女儿的手,继续说。
“妈妈,您说什么……”
“娜塔莎,他没有了,不在了!”于是伯爵夫人抱了女儿,第一次开始流泪了。
玛丽亚公爵小姐展缓了行期。索尼亚和伯爵极力要代替娜塔莎,却不能够。他们看到,只有她可以使她的母亲免于疯狂般的绝望。娜塔莎,形影不离地在母亲身边守了三个星期,睡在她房里的躺椅上,给她喝水,给她吃饭,并且不停地向她说话,因为只有她的温柔的亲爱的声音可以安慰伯爵夫人。
母亲的精神创伤是不能治愈的。彼恰的死夺去了她的一半的生命。彼恰死讯传来时,她是一个有精神有气力的五十岁的妇女,一个月后出房时,她已成为一个半死的,对生活没有兴趣的老妇人了。
《战争与和平》
他也比以前更加怜悯他的儿子了,他现在责备自己太不关心他。但是对于新生的小女孩,他感到的不只是怜悯,而且还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慈爱的感情。开始只是由于一种同情心,他对于这个柔弱的婴儿,这个不是他的孩子的婴儿发生了兴趣,这婴儿在她母亲生病的时候被丢弃不顾,要不是他关心她的话是一定死掉了的;他自己也没有觉出他现在变得怎样地爱她了。他每天到育儿室去好几次,而且在那里坐很久,使得那些最初害怕他的奶妈和保姆都在他面前十分习惯了。有时他会在那里一直坐半个钟头,默默地凝视着这睡着的婴孩的橙红的、长着柔毛的、有皱的脸,望着她的皱起的额头的动作,和那捏着拳头,揉擦着小眼和鼻梁的胖胖的小手。在这种时候,阿历克赛·亚历山德罗维奇特别有一种完全平静和内心和谐的感觉,看不出他的境遇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
《安娜·卡列尼娜》
罗斯托夫完全忘记了皆尼索夫,他不愿叫人先去通报,扔掉皮袄,便起脚跟跑进黑暗的大厅(,那些牌桌和用布套子套住的大烛台都原封未动;但已经有人看见了年轻的主人,他还没来得及跑进客厅,便有一个人好像暴风一样从旁边的门里直冲出来,抱住他,吻他。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同样地从不同的门里跑出来;又抱他,又吻他,又是叫喊,流下高兴的泪水。他分不清谁是爸爸,谁是娜塔莎,谁是彼恰。大家都同时叫喊、说话、吻他。只有他的母亲不在内—他想起来了。
“我是不知道……尼考卢施卡……我。亲爱的!”
“这就是他……我们的……我亲爱的,考利亚……他变样啦!蜡烛没有了!沏茶呀!”
“吻吻我吧!”
“心爱的……还有我呢。”
索尼亚、娜塔莎、彼恰、安娜·米哈洛芙娜、韦女拉和老伯爵都一一同他拥抱;男女仆人挤满了房间,叫喊着、惊叹着。
彼恰抱着他的腿,叫着:“还有我呢!”
娜塔莎让他的头低下一点,吻遍了他的整个面孔,然后从他身边跳开,抓住他上衣的边,像只山羊那样在原地跳跃着,尖声地叫着。
大家那爱怜的眼睛里都闪耀着高兴的泪水,大家都想同他接吻。
索尼亚脸红得像块红布,也抓住他的胳膊,用她那幸福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眼睛,期待着他的眼睛看她。索尼亚已经过了十六岁,她很美丽,特别是在这个幸福的、欣喜若狂的、活跃的时刻。她微笑着,目不转睛地、屏气凝神地望着他。他感激地瞧了瞧她;但他还在期待着、寻找着什么人。老伯爵夫人还没有出来。但是此刻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了。步子走得那么快,不可能是他母亲的脚步。
然而这却是母亲,她穿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新做的、他没有看见过的衣服。大家放开他,于是他朝母亲走去。当他们走到一起时,她倒在他的怀里号陶大哭起来。她不能抬起头来,只把脸贴在他的上衣的冰冷的饰条上。皆尼索夫悄悄地走进房间,站在那里,一面望着他们,一面拭自己的眼睛。
老伯爵夫人坐在他旁边,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时地吻着;其余的人挤在他们周围,注意着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话,每个眼神,用欣喜的、爱怜的眼睛盯着他。他的兄弟姊妹们争吵着,互相争夺靠他最近的地方,并且争着替他端茶,拿手巾,取烟斗。
罗斯托夫因为他们对他所表示的亲近觉得很幸福;可是会面的最初时刻是多么幸福,以致他觉得现在的幸福太少了,他还期待着更多、更多、更多的幸福。
第二天早晨,远道回来的人一直睡到将近十点钟。
在从前的书房里,罗斯托夫坐在扶手放着小垫子的沙发上,望着娜塔莎那对热情灵活的眼睛,他又回到了那种家庭的童年的世界,这世界,除了对他,对别人便没有任何意义,但它给了他一种最大的人生乐趣。
《战争与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