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母亲怀里时是植物状态,在孩提的早期是纯粹动物状态,从这些状态发展到理性开始出现的成熟时期,需要20年时间。稍稍了解他的结构,需要300年。要了解自己灵魂中的某种东西,需要无限的时间。但是杀死他,只需一刹那。
《关于人的一般思考》
不久以前,在一个著名的集会有人争论这样一个陈腐而烦琐的问题:凯撒、亚历山大、帖木儿、克伦威尔等人,哪一个是最伟大的人物。
有人回答说,一定是牛顿。这个人说得有道理;因为倘若伟大是指得天独厚、才智超群、明理诲人的话,像牛顿先生这样一位10个世纪以来才出现的杰出人物,才真正是伟人;至于那些政治家和征服者,哪个世纪也不短少,不过是些大名鼎鼎的坏蛋罢了。我们应当尊敬的是凭真理的力量统治人心的人,而不是依靠暴力来奴役人的人,是认识宇宙的人,而不是歪曲宇宙的人。
《哲学通信》
说真话,我并不相信人们就敢把牛顿的哲学比笛卡尔哲学,比得半文不值:后者是一种尝试,前者却是一种杰作。但是把我们引上真理道路的人或许也足以跟那个从那时起始终站在真理道路上的人媲美吧。
《哲学通信》
死只不过是生命进程中的一个事件。
《幽灵》
老实人道:“你可相信人一向就互相残杀,像现在这样的吗?一向就是扯谎、欺诈、反复无常、忘恩负义、强取豪夺、懦弱、轻薄、卑鄙、·妒羡、馋痊、酗酒、吝音、贪婪、残忍、毁谤、淫欲无度、执迷不悟、虚伪、愚妄的吗?玛丁回答说:“你想鹤子看到鸽子是否一向都吃的?”
《老实人》
老婆子问他们:“我要知道,被黑人海盗强奸100次,割掉半个屁股,被保加利亚人鞭打,在功德大会中挨板子,上吊,被解剖,在苦役船上划桨,受尽我们大家所受的苦难,跟住在这儿一无所事比起来,究竟哪一样更难受?”老实人道:“嗯,这倒是个大问题。”
《老实人》
玛丁道:“少废话,咱们工作罢;惟有工作,日子才好过。”
那小团体里的人一致赞成这个好主意,便各人拿出本领来。小小的土地出产很多。居内贡固然奇丑无比,但变了一个做糕饼的能手;巴滨德管绣作;老婆子管内衣被褥。连奚罗弗莱也没有闲着,他变了一个很能干的木匠,做人也规矩了。有时邦葛罗斯对老实人说:“在这个十全十美的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互相关连的;你要不是为了爱居内贡小姐,被人踢着屁股从美丽的宫堡中赶出来,要不是受到异教裁判所的刑罚,要不是徒步跋涉美洲,要不是狠狠刺了男爵一剑,要不是把美好的黄金国的绵羊一齐丢掉,你就不能在这儿吃花生和糖渍佛手。”老实人道:“说得很妙;可是种咱们的园地要紧。”
(老实人》
有的人临终会满不在乎的看着自己毁灭,谁要愿意赞美这种高傲的死,尽管去赞美罢;那是一切动物的结局。要我们像动物一样无知无觉的死,除非年龄或疾病把我们的感觉磨得跟它们一样麻痹。一个人捐弃世界,必然遗憾无穷;要是硬压下去,他一定是到了死神怀抱里还免不了虚荣。
《天真汉》
一般来说,各种不幸可以造成幸福。各种不幸相聚越多,全盘性的“善”就越能随之而来。
《古罗马三头政治》
胆小鬼徒然奔命,死神紧追不舍;
只有不怕死的勇士才不会沦为死神的俘虏。
《古罗马三头政治》
邦葛罗斯一路向他解释,世界上一切都好得无以复加。雅克不同意。他说:“无论如何,人的本性多少是变坏了,他们生下来不是狼,却变了狼。上帝没有给他们24磅的大炮,也没有给他们刺刀;他们却造了刺刀大炮互相毁灭。多少起的破产,和法院搜取破产人财产,侵害债权人利益的事,我可以立一本清账。”独眼博士回答道:“这些都是应有之事,个人的苦难造成全体的幸福;个人的苦难越多,全体越幸福。”他们正在这么讨论,忽然天昏地黑,狂风四起,就在望得见里斯本港口的地方,他们的船遇到了最可怕的咫风。
《老实人》
在讽刺诗中,你尽管可以写人的丑恶面;但是稍有理智的人都会承认,在所有动物中,最完善、最幸福、最长寿的是人。因此我们不应为人生的苦难和生命的短促而诧异和叹息,相反,我们应该为人生的幸福和生命的持久而诧异和庆幸。如果光以哲学家的身分来论断,我敢说:认为凭本性人应该比目前更好的这种想法确乎是狂妄的。
《哲学通信》
自古流传到现代的西方书籍,最古的是荷马史诗。在那里可以找到不敬上帝的古代习俗、按照人的形象塑造出来的粗鲁的英雄们和粗鲁的神灵们的习俗;但是在那里在幻想和不合逻辑的情节中,也发现有哲学的种子,尤其是命运这个观念。命运是诸神的主宰,犹如诸神是天地的主宰一样。
《命运》
荷马史诗虽说到英勇的赫克托尔一定要和杰出的阿克琉斯作战,因此在战斗前他尽力长跑,绕城三周,为了积聚精力;作者荷马还把追赶赫克托耳的飞毛腿阿克琉斯比做一个昏睡沉沉的人,而法文版译者达锡耶夫人对于这一段书的描写艺术和伟大意义佩服到了极点,史诗写到这里,荷马便说朱庇特要挽救曾为他鞠躬尽瘁的伟大的赫克托尔,给他算命;他在天平上衡量赫克托尔和阿克琉斯两人的命运,断定这个特洛伊人一定会被那个希腊人杀死,而他也无力反抗。并且从这时候起,连赫克托尔的守护神阿波罗也不得不离弃了他。荷马井非不往往依照古人的天性在诗篇里尤其是这一段里尽情发挥着跟命运观念全然相反的思想;但是他终归是最早的一位在作品中表现了命运观念的作家。所以,相信命运,在荷马时代还是很流行的风气。
《命运》
在小小的犹太民族中,法利赛派只是在若干世纪以后才相信命运;因为法利赛派在犹太人中是最早有文化的人,是新形成的人。他们在亚历山大城把一部分斯多亚学派的信条跟古代犹太思想混合起来。圣·热罗姆甚至认为他们的学派并不比我们公历的纪元早很多。
《命运》
哲学家们压根儿就不需要有荷马和法利赛派才来相信一切事物都有不可动摇的规律,一切都是前定的,一切现象都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请看他们是如何推论的:
或者是世界由于它们的本性而存在,由于它们的物理规律而存在,或者是一个最高存在物按照最高的法则创造了世界。无论在哪种情形下,这些规律都是不可动摇的;无论在哪种情形下,一切都是必然的;有重量的物体都倾向于地心,不能停留在空中。梨树永远也不会结菠萝。一只西班牙长毛猎犬的本能不会是一只鸵鸟的本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啮合着的、被限定的。
《命运》
人只能有有数的牙齿、头发和观念。他的牙齿、头发和观念总有一天会一一丧失。
《命运》
说昨日存在过的未曾存在,今日存在的不存在,这话是矛盾的。说应该存在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也是自相矛盾的。
《命运》
你如果能够改变一只苍蝇的命运,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妨碍你决定其它个个苍蝇的命运,决定种种旁的动物、一切人和整个自然的命运;你结果就会觉得你自己比上帝还更有权能。
《命运》
有些傻子说:我们请的医生能起死回生,把我婶母从一场绝症里挽救过来;为她增寿10载。卜别的笨货冒充能干,又说:谨慎的人能创造自己的命运。
幸运何足道,拜之也枉然,
谨慎才是神,唯它可求援。
(玉外纳,《讽刺诗集》,第10首中第365句)
但是小心翼冀的人远不能创造他的命运,却反被命运整倒了;倒是命运创造了小心翼翼的人。
《命运》
有些精明的政治家们确信如果在英王查理一世被斩首的八天前有人把克伦威尔、拉得罗、爱尔吞和12个左右的众议员谋杀了,这位国王或许还能活下去并且得到善终:他们很有道理;他们还可以说倘若全英国都沉人大海,这位君主就不会在白厅旁边的断头台上断送性命;可是查理该被斩首那是早已安排定了的事情。
(命运》
奥萨红衣主教无疑是比疯人院里的疯子来得懂事;但是这位奥萨贤明长者的器官不是显然比这疯子的不同,犹如狐狸的器官也不同于野鹤或百灵鸟的吗?
《命运》
你请的医生虽然为你婶母起死回生,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违背自然规律,他不过是顺应自然罢了。显然你的婶母不会不在某一城市里出生,不会不在某时某刻得病,显然医生不会不在他所居住的城市里,你婶母也必然请他来,他也必然给你婶母开几味把她医好的药,或者惟有自然是医生时,人们以为把她治好了。
《命运》
一个农民以为在他的田地里偶然下了一阵冰雹;但是哲学家却知道丝毫没有什么偶然,知道依照这一世界的构造,在这一天和这个地点,必然会下冰雹。
《命运》
有些人害怕这一真理,同意一半,就好像债务人只还债主一半,要求延期再付其余的一半。他们说有些事情是必然的,有些又不是。说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有条理的,另外一部分却没有;说一部分发生的事情应当发生,另外一部分发生的事情却不应当发生,这未免可笑。但仔细一瞧,我们就可看出与命运学说相反的说法是荒谬的;可是有许多人命定不善于思考,另外有些人根本就不思考,还有人专门迫害思考的人。
《命运》
有些人会跟你们说:“不要相信宿命论;因为相信宿命论必定会觉得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必定也就什么事都不做啦,必定也就在淡摸无为的心情中沉沦下去,必定也就不爱财富,荣誉和颂扬啦;你们必然什么也不想要,自以为既无功绩也无能力;任何才能也必然得不到培养,一切都将在淡摸无情中琐疡。”
《命运》
诸位先生,丝毫不必担心,反正我们总归会有欲望和成见。因为我们命定地要受成见和欲望的支配;虽然我们很明白有无丰功伟绩和巨大才能并由不得我们自己就像有没有长得好的头发和生得春笋般的手也由不得我们自己一样:我们会深信我们不应有任何虚荣心,但我们却又总有虚荣心。
《命运》
我必然有欲望写这个;而你也必然有欲望谴责我;我们二人都同样是傻子,都同样是命运的玩物。你的天性是作恶,我的天性是爱好真理,并且不管你是否愿意,也要把真情实况公诸于世。
《命运》
猫头鹰在那破屋漏洞里靠吃老鼠过活,对夜莺说:“你不要潜身绿翠送好声了,到敝洞里来,叫我把你吞噬了吧”;而那只夜莺却回答道:“我生来就是为在这儿鸣柳啼春和讥讽你这只猫头鹰的!”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