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阿云格身着华服伫立在那里,她眼眸中透着深沉且苦涩,半年前她还是辛者库的杂役宫女,连见的主子的资格都没有,而如今她却可以同这些主子们一起在这里看戏,这是不是人生无常呢。
就算是如此吧,从小因为这个身份给她带来多少的耻辱,被那群上三旗子、下三旗的孩子的欺辱,为了脱离辛者库她什么都愿意,即使嫁一个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爱她、心中也不可能有她的丈夫,她都愿意。
哪个少女没有对未来梦想,她只有十七岁,似乎这一生都要陪葬在这个不爱她的男人手里,而今天忽然出现的那个女子,与怀恪公主有九分相似的女子,她或许可以帮住她……
“最近那府怎么样。”熹妃一脸的冷漠端起桌上一杯茶喝下低声道。
漱芳斋周围唱戏声叫好声夹杂在一起,十分地吵闹,熹妃的声音被淹没在此。
阿云格沉寂了一下,拿起茶壶给熹妃的茶杯倒了三分茶水,幽幽碧绿的茶水冒着袅袅的热气。
“回娘娘的话,额驸还是和往常一样上朝下朝,然后回府处理公务,并没有什么异常,今儿个是公主生辰,比夫人早上来祭拜公主。”阿云格说完便退却一旁。
“是羽儿吗,她还真有心,记得怀恪的生辰。”熹妃自语着,心里不甚有一丝安慰,终究还有人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转过看了了坐在正中间的皇上,除了给怀恪追封一个公主的名号外,他就再也没有提及怀恪,收养了三个女儿,也算有了公主,亲生女儿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了。
只听见戏台上的正旦再次唱到:“路途多劳倦,行行甚时近?未到洛阳城,盘缠多使尽。回首孤坟,空教奴望孤影。天那,他那里谁偢采?俺这里谁投奔?正是西出阳关无故人,须信道家贫不是贫……”
赵五娘已经走投无路,盘缠也用尽了,其实她的夫君并没有忘记她,而怀恪,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她。
“娘娘,妾身还有一事想要告知。”阿云格的声音在熹妃耳边响起。
熹妃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严肃,便站起来,踩着高高的寸子到皇帝身前微曲膝福身道:“万岁爷,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皇帝摆手:“既然熹妃身子不适,那就回宫好好歇着,朕会传召太医。”
“谢万岁爷。”熹妃说道,接着再一福身:“臣妾告退。”弯着身子退步便离开了漱芳斋。
出了漱芳斋,银白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御花园,天空繁星寥寥,熹妃摒退身后的宫女太监,由阿云格扶着在御花园里漫步。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是娘娘。”阿云格福身开始道:“今天早上,额驸爷去上朝的时候有一个女子追在额驸爷的轿子后面,追不上,摔倒在地,哭得很厉害。”
“一个女子?”熹妃眯起眼睛很是疑惑。
“比夫人带着祭品进府后,妾身就去同那名女子交谈,另人万万想不到的是……”阿云格愣了一下,凑进熹妃的耳边低声道:“她的容貌竟于额驸书房那副公主的画像有九分相似……”
熹妃心中一惊,失心似的向后倒退了几步,漱芳斋里嘈杂的声响传来,御花园里寥寥几个人,即是声音再大,伴随着清凉的月色,也冷清至极。
熹妃忽然上前一步:“那个女子她现在……”
“娘娘,妾身已经派侍卫去跟踪那名女子了,她住的客栈妾身也知晓,过不了几天就可以查到那名女子的身份了。”
“是这样吗?”熹妃被阿云格扶着坐在亭子里,她的头一阵眩晕,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真是惊愕万分。
亭外那棵棵高大苍茫枝叶繁茂的古树,几乎是顶着天生长起来,只是在这幽暗的月光之下更显一丝清冷。
“娘娘,妾身斗胆再问一句。”阿云格直言不讳。
“有什么,你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熹妃扶着额头,闭着眼睛,一副疲倦的样子。
阿云格福了福身:“妾身斗胆再问一次,公主是否真的是过世了,妾身已询问过比夫人,比夫人非常确定她是亲眼看着公主下葬的,可是妾身心中还是有疑惑,毕竟世间不可能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人。”
熹妃缓缓抬起头,眼眸深沉且迷离地向前方穿越而去,低沉的声音响起:“当年怀恪去的时候,我确实是在她身边看着她离开的。”
“那么那名女子究竟是谁?”
熹妃摇了摇头,伸手对阿云格说:“行了,我们走吧,今天晚上你就留在景仁宫过夜,我那里也有一幅公主的画像,待会儿你就和我说说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是娘娘。”阿云格扶着熹妃便下了亭子,继续走在御花园中,准备回景仁宫。
“傅姐姐,你要去哪里啊,等等我啊!”黑漆漆的夜晚,我在前面跑着,小牡在后面跟着我,还不时低声传来叫声。
我躲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卫终于走过了御花园,到了被高高两道红墙隔起长巷中,回想起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是从这里进入永和宫的,只是这次我要去的是景仁宫,因为久别了的韵筝。
风飕飕飘来,天虽炎热,但却衬得人心寒寒,玛嬷已经去世了,言零远嫁蒙古,大额娘我猜不透她的心,在这个世上,我唯有相信只是韵筝了。
韵筝,若是你忽然见到已经死去五年的我,你会相信我就是我吗,一个死掉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一定会很惊愕。
“傅姐姐,你要去哪里啊。”小牡跟在我的后面。
我回头望了望她,严谨地对她说:“别说话,如果被发话,那你我的人头都会不保。”
要怪就怪我吧,把她也牵扯进来,让她偷偷跟来,我在赌啊,若是有一个差池,那全戏班的人都会人头落地。
“嗒,嗒,嗒,嗒……”花盆底鞋的声音由长巷的另一头传来,我蓦然回头,两个黑色的身影落在我眼底,我一把拉住小牡躲在了大铜缸后面,捂住了她惊讶差点失声叫出的嘴。
似乎来人还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她们停在了铜缸的另一侧,两条影子在宫灯的照映下晰长幽暗,她忽然低唤一声:“什么人躲在那里,快出来!”
那熟悉的声音直达我的脑海,我愣愣地蹲在那里,眼睛渐渐被泛起的水雾模糊起来,我缓缓站立,望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