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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庄·沉沦旧梦的旖旎

江苏省昆山市和上海市交界处的江南水乡小镇周庄,一个建于1086年的古镇,春秋时吴王少子摇的封地。这里至今仍有些呢喃耳语在红尘中徘徊。

在微信里看到他带着新婚的妻去周庄度蜜月的照片。一瞬间,心里还是难免一阵酸楚。

当年,与他在一个闲暇的午后,躲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内,看街边那些从葱郁大树的叶子缝隙间挤出来的细碎阳光。看着它们斑斑驳驳、大大方方地洒落在街边小道上,然后心有戚戚。

闲聊间,两个人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接着,我听见他开始喃喃地说起一座古老而温柔的江南小镇--周庄。

他说,周庄的水是柔的,柔得可以抚平心中所有的愤慨。

他说,周庄的天是软的,软得所有尘嚣杂念都不得不在这个地方消失无踪。

他说,周庄是一张嫩绿色的纱帐子,帐子之外,是素雅圣洁、令人向往的白月光;帐子之内,是殷红艳丽、引人遐想的胭脂痕。

他说,周庄是一樽简朴淡雅的青花瓷,瓷瓶之中,有白玫瑰的纯洁,有红玫瑰的娇媚。

他说,假若有一日娶妻,他定要带着她走遍周庄的每一座小桥。。。。。。

彼时,周庄便深深刻在我的心中。向往这个地方,希望有那么一天,自己披一头温柔长发,着一身白色纱裙,撑一把紫色油伞,挽一个俊逸男子,甜蜜且恩爱地走过周庄的每一座小桥。

终于,踏上周庄的小路,细数着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品味着它们身上扛着的某段烟尘旧事。一切景致如画,但却终究不是臆想之中的那般桥段。

多少往事,已难追忆。几许旧梦,随风而逝。

他终于踏上周庄的小桥,带着他新婚的娇柔的妻。

我终于踏上周庄的小桥,但孑然一身,仅是想追寻他遗留在风中,曾经熟稔的气息。

河畔桥边,有一棵棵随风摇曳的杨柳低低垂头。它们是在吟唱着吴侬小调吗?

像千百年前那位迎风伫立在船头,等着吴王少子游前来赴约的袅袅女子。嬛嬛一袅,青丝缭绕,无限等待,无限旖旎,也禁不住心生惋叹,久久不见良人,唯有将心事托付在婉转的歌喉之中,让它伴着风声悠扬。

绵绵的柳絮在周庄的天空上方飘飞,款款落在船头,落在青石板上,落在行人的发际间,亦落在我单薄而消瘦的肩头。

轻轻将柳絮取下,依依的思绪袭上心头,想问一句柳絮儿是不是已经厌倦了漂泊,只希望有个厚重的肩膀可作自己漫漫尘寰路上的依托?

柳絮儿终究是希望我能将它永远地带走吧?

梦想固然是好的,只可惜我亦是一个漂泊在路上的女子,红尘风霜扑打在脸庞的轮廓线上,行色匆匆,又如何能赋予柳絮一个温暖且安逸的港湾呢?

吴树依依吴水流,吴中舟楫好夷游。

坐在古老的木船之中,不知同船谁人随口吟出了这样的一句诗句。

低头凝望,只有一湾又一湾默默的流水,衬着落花向远方荡去。仿如一朵绛紫的睡莲在水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做一个历经沧桑却又古朴的江南旧梦。而一只又一只穿梭的木船偶尔在水中相遇,匆匆一瞬,却渗透着某种关于相逢的情愫。

我乘坐的这一艘老木船船尾搭着一块深蓝色的碎花布,因为久经风霜与日晒的缘故,这块蓝色花布已经显得有些残旧了,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它的韵味,褪去的色调,反倒无声地衬托出它绚烂的曾经。

这就是所谓的"乌篷船"吧?

我问在船的另一边摇橹的船娘。

但兴许是声音太小的缘故,船娘并没有及时作答,却用悠悠的声线缓缓清唱起我听不懂的歌曲。

骤然感觉水中这艘古老的木船仿佛不再古老,只是被那根被船娘摆动着的大橹仍然在沿着河中古老的轨迹前行罢了。

千年的时光好似立时凝结了,叫人分不清此时此刻身在何处,唯知道,天天年年圈圈圆圆,圆圆圈圈年年天天,与点点雨丝缠绕难分,时光至此翩然而逝,仍是江南好时光,却不是杨柳岸边旧时人。

木船顺水而行,一座又一座的古桥从头上掠过,渐渐红了眼眶。是不是这一座又一座石桥之上,都有过他和她甜蜜走过的足印?

景致是极好的,只可惜我从水上经过,注定与之永远地错过。

擦肩而过却无缘相聚的遗憾,仿佛会了呼吸,有了生命,与我随行,蔓延折磨。

一路行走,总是爱在心中做诸多的假设。譬如每一座城池之中,都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里头藏着一些梦想与秘密。因为这些原因的存在,所以总有诸多的城池被人们反反复复地惦记、回忆、迷恋。

比如三毛在周庄留下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她曾将梦想埋藏在这里,因此周庄是她梦中依恋的故乡。只不过红颜匆匆而逝、香消玉殒,徒留一座城、一个梦、一场缅怀、一段哀伤。

唯剩迷楼依旧孤独地伫立在原地。或许它也在回忆吧?回忆当年那些关于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回忆当年那些意气风发的文人墨客。

茶香扑鼻,墨韵悠悠,是否还记得彼一时的谈志抒怀试与天比高?是否还记得彼一时的楼下水巷中缓缓荡漾的微微波澜?

在迷楼的门外驻足,抬头,仰望。脑海之中诸多与"迷楼"名字相关的诗赋就不断地涌了上来。

"红尘十里扬州过,更上迷楼一借山。"

"裙缫禹穴千年茧,镜拥迷楼万朵花。"

当然知晓,这样唯美曼妙的诗句说的,并非眼前的这一座建筑,甚至诗句之中所谓的"迷楼"究竟在历史上存不存在至今都仍是未解之谜,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红尘万丈,本来就是一个让人沉迷不息的场所。那么多的精灵、神仙甚至凡夫俗子,都纷纷不约而同地在人间迷了路。谁又可以幸免呢?

在红尘中轮回不息,谁又能够做到从来不对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做过的事情、爱过的人感到困惑、迟疑、犹豫甚至踟蹰不前呢?

只是如上种种,在眼前水岸边上安静如处子般的小镇之中便统统化作水中的落花,悠然而去了。

再然后,河道之中偶尔出现一群大嗓门的鸭子,摇摇摆摆,大大咧咧地叫个不停。它们倒也是不怕人的,匆匆的游人在它们的眼中毫无半点分量,纵然时常能在旅人的手中得到丰盛可口的食物,但是也仅是如此罢了。在鸭子的眼中,每一个旅人都是相同的生物,它们与他们仅仅只有擦肩而过的一饭之缘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眼前的景致在时光的经轮里轻轻一转就回到了九百年前。

依然是如此的建筑,或者少了些许的人烟。男子在黄昏之时坐在堂前檐下品一茗淡绿色的茶,缓缓的归船摇桨的声音传至他的耳畔。归船入港,惊扰起水中游来游去的鸭子,鸭子许是愠怒了,选择朝着木船叫嚷个不停以示抗议。而鸭子的吵嚷声,又惊动临河待字闺中的小姐,她依依地从绣楼里推开窗户,娇羞地遥望,看看入岸的归船之上,是否有她喜欢的男子、丝绸、瓷器、胭脂、水粉。。。。。。

春风拂来,撩动小姐窗旁边的垂柳,袅袅的绿意漫向悠悠的河水。然后,品茶的男子与临窗眺望的女子瞬间进入彼此的眼帘。。。。。。

再后来月亮无声地升上了天空。

周庄一夜,月光如镜,散散淡淡地洒落在石桥、流水、屋檐、垂柳之上。大树深处,偶尔有鸟儿鸣叫,呢喃婉转的声音在青石板的小路、临河的古楼建筑之间来回荡漾。

石桥道道、流水潺潺;剥落的墙壁、斑驳的木板门统统都是演绎古老故事最好的道具。

忽然一阵檀香香气袭来,心头一份淡淡的释然。某一段的往昔我们断然是再也回不去的了,既然如此将它苦苦地藏着、掖着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趁着这个月夜,伴着这阵清风,让它随风飘远,湮没在漫漫红尘。

只要在某年某日某一刻,你忽然想起生命之中曾有我留下的一段足印,就足够了。

或许,是该结束周庄的这段旅程了。因为懂得,自己早该将所有的思念深藏在青石板的底层,让思念埋藏千年,构一个旖旎的梦境。

就这样吧。。。。。。

别了,周庄。

别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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