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王朝的皇宫比之紫禁城也丝毫不逊色,这一直是若然对皇宫的印象——庄严、肃穆。
红墙黄柱,描摹着神圣庄重的神授,勾勒着威严无双的皇权;青砖黛瓦,述说着王朝风雨飘摇的沧桑,描绘着皇宫人事变迁的惨淡。
这里是整个王朝一切权力的中心,这里是整个王朝所有威仪的象征,这里是整个王朝全部动乱的目标。
偌大的皇宫只有一把龙椅,偌大的世界却有无数想登上皇位的人——皇宫是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却也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宫正殿上脸色灰暗、气脉虚弱的皇帝正在接受百官的朝拜,现在正是早朝时分。
“君涵,刺客一案你调查得怎么样了?”凌君涵本是工部侍郞,不久前又被任命为刑部侍郞,现在刑部尚书死了,皇帝命他暂代此职,审理三王府行刺一案。
“禀皇上,……此案的刺客均已死亡,唯一的活口也在说出‘五王爷是主谋’后畏罪自杀。”凌君涵将整个案件概述了一遍。
众人倒吸一口气,因为此案牵涉皇子王爷,又在此争储的敏感时期,弄个不好被卷入其中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现在百官中多有自己支持的皇储对象,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出不会愿意做出头鸟的;而且五王爷虽然表面上依附着三王爷,可他的坏名声却远播在外,众人也都不看好他,更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说句话。
“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皇帝面无表情地问凌君涵,这倒让百官猜不出他的心思。
“下官以为事情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简单。”凌君涵也在揣度圣意——虽然他不清楚皇帝到底是什么想法,但作为一个父亲总不希望看到儿子有罪吧。而且根据凌君涵自己在宫内的眼线所讲,皇帝其实已然病入膏肓,恐怕时日不多,而他现在仍带病隔日早朝恐怕也是为了能稳定时局——如此,皇上的意思恐怕是想将此事压下去,息事宁人。
“哦?说来听听。”皇帝的一笑似乎是在给凌君涵打气,百官中几个机灵的人也马上根据这个风向标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忤作验尸时发现刺客身上都有刺青,众所周知,北部胡人在孩子出生后都会以他们身上刺上刺青,而我们王朝却没这种习惯。臣翻阅了相关典集,发现这些刺客身上的刺青属于胡人的鄢部。”凌君涵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话恐怕会引起另一个人的记恨。
“鄢部?”
“那不是五年前……”
“鄢部不是被灭了吗?”
“对啊,当时许赫将军可是立了头功!”
众臣顿时议论纷纷。
史载:代宗洪泰九年,北朔国鄢部屡犯弋阳王朝北部边境,皇帝命南宫敬德为元帅出征鄢部。许赫将军作为前锋,直捣鄢部小王庭,尽灭鄢部主力,捕获俘虏一万余。从此鄢部中一部分并入弋阳王朝,一部分并入北朔,事实上已经没有鄢族这个部落的存在了。
“咳。”皇帝的一声轻咳让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朕再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帝特意加重了“满意”二字,凌君涵会意。
下朝后。
“崔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工部尚书洪大人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户部尚书崔大人。
“老弟,你还看不出来?”崔大人眯着眼道。
“这……许赫不是太子的人吗?难道……”洪大人恍然大悟道。
“嘘——这等事可是你我可妄议的?”崔大人往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道,“皇上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这……”洪大人显然不太了解圣意,还真为难他能把官做到这么大。
“既然皇上不想五王爷有事,那太子就一定也不可能出事了。”崔尚书眼中闪着精光,“不知道这次的替罪羊会是谁呢?”
“可是……”洪大人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崔尚书已经走远。
“三哥,这刺青到底是怎么回事?”五王爷一脸不解地对弋晟宣道。
“你就感谢子轩吧!要不是他担心事情有变,寿宴前连夜在那些刺客身上刺了刺青,恐怕你就顺利被太子嫁祸了!”四王爷冷眼瞅着五王爷。
“这些刺青到底有什么用?凌君涵刚说出刺青时,父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五王爷还是不解。
“从鄢部抓来的一万多俘虏全部编进了许赫将军的部队。满朝文武都知道这许赫是太子的人。你说父皇怎么看这件事?”弋晟宣望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铁青的太子。
“那太子不就……”五王爷显然以为这样就能打倒太子。
“哼,事情没那么容易。父皇连你都想保,更不说太子了。”四王爷抛下这句话,就快步离去了,只是语气中的不屑和表情上的嘲讽还是刺激到了这个易怒的五王爷。
“你……到底什么态度!三哥,难道就这么放过太子了?”显然五王爷也不能将四王爷怎样,只能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难堪。
“这次你能在父皇面前保住清白,已是非常不易。你就在府好好呆着,不要出来惹事!”弋晟宣的声音也不太友善。
“三哥,我……我怎么知道太子他会针对我?”五王爷恨恨道。
“看来是我们低估太子了,他都能在我们的人当中安插眼线!你也太不小心了,那些刺客不是你的死士吗?怎么会出现问题?”弋晟宣也奇怪为什么其他几个兄弟都那么聪明狡猾,偏偏这个五弟比猪还蠢。
“我怎么知道,该死的!”五王爷低咒道。
“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下次切记小心。”弋晟宣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去子轩府上道谢吧。”
“给他?”五王爷不服气道。
“听我的。”弋晟宣也不多解释。
“知道了。”五王爷闷声道,“要不要我去通知凌君涵……”
看到五弟脸上愚蠢的狠绝之色,弋晟宣不由地长叹一口气,道:“凌君涵虽然表面上承诺与子轩合作,不过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父皇要保住太子的意向很明显,他也定然会顺水推舟,卖这个人情给太子。因此,你还是不要有什么动作的好;太子想要对付你,太容易了……”
十日后,兵部侍郞杨由栓被斩,原因是他雇用鄢部杀手搅乱三王妃的寿辰,企图将刺杀罪名嫁祸给五王爷。
事件起因是五王爷进入兵部后,将杨由栓名下的势力划入自己所有,杨侍郞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证据是当年鄢部的一部分俘虏曾归入杨由栓的名下,而在他府中也藏有多名鄢部死士。
这就是为政治服务的刑事案件的侦查结果。
聪明人一看,就会明白:杨由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郞,并未多少实权,哪来的与五王爷争势力一说?即便前者成立,那也不至于严重到嫁祸刺杀罪名给五王爷?再说,与其这样辛苦地搞嫁祸(有皇帝保着,五王爷还不一定会有事),倒不如直接派刺客杀了他,来得解恨呢!
可怜的杨侍郎一家被灭了满门,或许还不知道其中原因呢。
后来的史学家在看待这个案件的态度上也基本一致
——要说五王爷与杨由栓有个人嫌隙,那是完全有可能的。虽然史书上对杨由栓的着墨并不多,但从历史上的五王爷是个“暴厉,小气”之人,“多与人结怨”的人中不难看出,杨由栓就是因为这点私人怨恨而被人拉来成了替罪羊。
至于替谁的罪,历史学家众说纷芸。
一说是替五王爷的罪,五王爷素来与太子“不厚”,“常怀除去之心”,故而“使刺客于三王妃寿辰除之”,奈何“太子有备”,令刺客说出主谋之人,才有后来皇帝下授的办案旨意。
另一说是替太子的罪,太子本想借刺杀、除去三王爷这个皇权的有利争夺者,并嫁祸给五王爷,奈何事情败露,皇帝为保太子而行此下策,但太子在皇帝心中形象一落千丈,才会有后来的“浑源事变”。
而历史学家对审理此案的凌君涵似乎都不太友善,都认为他不是个正人君子,仍是小人、酷吏、奸相,当然这似乎就是凌君涵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虽然后世还不至于把他贬至秦桧这样的地步,但一个“奸雄”的形象他是当定了。
但后世也有人为他写了平反的文章,其中一篇如下:
“如果我要求各位尽量严肃地说一说,这位‘奸雄’究竟有哪些事迹,正面的负面的都可以,我想一般的回答无非是——
倚靠庄氏跻身朝纲,后又叛主投荣;
代宗末年、宣宗开年的冤假错案几乎都经由他手理;
将自己的丈人拉下马,取而代之;
此外,还有什么?
有,充其量也就是——文采过人,仪表堂堂,用过皇帝的女人!
可是,仅这几条,就能令凌君涵名垂千古吗?
当然不能。
除了“洪泰事变”、“天朔革命”之外,凌君涵可称道的政绩,多矣!那可不是靠填报表、编数字吹出来的。
我今天之所以要来赶热闹,出说一说凌君涵,是因为她是一个好臣子。爱民、爱国、爱才,哪一条都做得很好。
首先来看他的爱人民。他做官期间,大力推行的是富民政策,轻租税,减赋役。老百姓的负担一减轻,生产积极性就高,粮食多得吃不完。当时由于国库充足,还普免了天下租税一年。为了劝农,在他任丞相期间,更是亲自主撰《农学记》一书。
再说说他的爱国家。在他任丞相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虽然与皇帝分庭抗礼,俨然有取而代之之势,但当北朔胡人入侵时,他毅然放弃了在朝堂的一切,奔赴前线,保家卫国,最后……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爱人才。虽然他经办了多起冤假错案,但其实都是上位者授意的。而他对一些文臣、将领的保护却是实实在在出自真心。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