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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彼时,二八佳人,风华正茂。彼时,三月好春光,绝世佳少年。

那一年,我十五。他二十。

桃花林里。桃花树下,桃花纷舞,落英满地。我与他,就那样的、毫无预见的邂逅了。

他说,他唤做西楼黯。相遇,是多么美好的事啊。那一刻,流光溢彩,衣鬓飘香。他,就那样披了一肩的阳光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一刻,我再也走不出这份命定的缘份。

少女情怀总是诗。便何况,他又是那样的翩翩少年?与他的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愉乐的一份回忆。他说,他只是一个医药先生。只是,他怎么可以懂得那么多呢?那时的我们,他吟诗,我起舞,他作画,我研墨。夏日扁舟摘藕,冬里赏雪观梅,秋来东篱采菊,春至品兰数星。这样的幸福,哪个闫中少女不憧憬?而我,却这么轻易的便遇到了。那段时间,我整日整日的笑,躲在绣楼里笑,以至于爹爹娘亲都宠溺的唤我傻丫头。

——可是,又怎样呢?

有了他在身边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幸福。做个单纯的傻丫头,只为他而傻,我心甘情愿。

又是一年三月。花开,春暖。我听到娘亲和爹爹偷偷的说,再过一段时日便给我们成亲。我开心的偷偷出府去找他。可是,我却看到了他迎风而立的背影。竟然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悲哀。那是由心底散发开来的一种无奈,就那样定定的立在夕阳下。夕阳红似血,而他,一袭白衣,硬生生的就那样站立着,给我一种诡异而心慌的感觉。一伸手,我上前拉住了他,仿佛,我一松手他就要消失不见般的惶然。

“黯哥哥。”我惊惊的唤。他,在想些什么?入神到连我的到来都视而不见?

“黯哥哥,娘亲说下个月要为我们定亲。”毕竟是女儿家,我说到此时,脸已是菲红,声音低低的宛若自语,头已是低垂下去。

“成亲。好哇。”

声音里没有一滴的兴奋,随即又轻轻的转向我,“晴儿喜欢黯哥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吗?”

“黯哥哥,只要有你在,晴儿什么都不会在意的。”

“那么,晴儿等我半年,可好?”

黯哥哥,要离开我?

脑海中一惊,葛地抬头看到的只是一双无奈加无奈的眼眸,还有,那双眼眸中的小小的我。是那样的清晰,却又是那样的渺小。

“晴儿等我半年,可好?”

——黯哥哥是认真的。

我知道,他满面的肃穆,周身的孤寂气息与他平日的从容与自在是完全相不同的,只是,等他半年,他要去哪里呢?如果,半年的时间等不回他呢?我抬眼,想问,想理清心底的疑问,只是,在那样一双满是痛苦的双眸中我乖乖的点了点头。

“黯哥哥要晴儿等,晴儿便等。”

——哪怕,便是用上一生的时间。这句话是我在心中所未能说出来的,可是,却偏偏成了我一生最真实的写照。我的一生,真的竟然便是在等他的时日中走过。这,是当时十五岁的我所不能预见和想到的。

——半年的时间,不是应该是很短的吗?只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里会是这样的漫长呢?

我一日日的记着日子,翘首以待着他的身影。只是,自那日我应允等他半年后的第二天,那个有着花香般的味道的少年,便是再也不见。徒留给我的,只是那一身的花香味道,以及满腔的浓浓的相思。我试琴,脑海中全是他的笑。我作画,摆在面前的全是他的影。我写诗,下笔出来的全是相思意。一首又一首,一阕又一阕,全是诉不尽的相思情。我画一个一个的圈,只为的,相思不成,画个圈代替。

半年的时间,终于被我数着过去了。

——黯哥哥,我们就要重逢了,是么?

我开心的跑去他的山间小居,一日,二日,三日。日出又日落,我立在竹屋前却是再也等不到那个身影。物是,景是。却终究是人非。我突然间感觉到,不管我怎样的期盼,怎样的等待,总是盼不回当初那个有着花香般味道的少年了。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回头的回家。却是得知,当今圣上,封我为后,陪王伴驾。

——入宫?去吧,去吧。

这段时日我的恍惚恐怕已经让他们担足了心吧。那么,便让自己做一次孝顺女儿吧。

看着爹爹与娘亲的满面笑容,我在心底偷偷的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不去想自家不过是一个小富之家,为什么会被皇家所选中,也不去想自己心底的疼痛,即然等不回那个人,那么,走到哪里又有什么两样呢?更何况,入宫还可以让爹与娘亲这么开心。

人,果然都是看颜色生活的。自那日过后,我们箫家便日日的有人道贺,时时的有人讨喜。望着那些欢天喜地的笑颜,我强迫着自己每日也要挂满笑容,不能哭,不许哭。是他不要你的,你没有理由哭。只是,手背上为什么还是冰冰凉凉的?而眼前,却又有着水泅般的雾起?

皇家的威仪果然了得。迎娶那日,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凤威十足的玉撵,这样的嫁娶,应该是多少女儿家梦里梦外都想着的?是呵,自己不是做个漂亮的新娘么?只是,为什么我的眼睛有些涩,有些想流泪呢?

我想,一定是舍不得离开爹娘,离开这个家所致的。

——一定是的。我暗暗的想。

黯哥哥,今日,是我做新嫁娘的日子呢。你可看到了?

娘亲说,穿着正红宫装的睛儿,更显绝世风姿。宫里的麽麽说我,艳比桃花,弱比桃花。她说,难怪圣上会一意孤行的封我为后,这样的女子,谁会忍心错失了去?

——谁会忍心错失了去。是么?真的是谁都不会忍心错失了去吗?

——黯哥哥。你不就是忍心错失了去,亲自放开了我的手,把我一个人丢开在了这深深的红尘中了吗?今日,晴儿就要嫁入皇宫,一国之母了呢,是那样的荣耀,你,可会为晴儿开心?你——可会为晴儿祝福?

听到轿外的喧哗声,听到娘亲的叮嘱渐渐远去,听到爹娘以及当地一些官员们拜别的声音,听到太监吩咐起轿的尖尖细细的声音,听到两旁的风声,还听到天边有人低低的温柔的轻唤我“晴儿”的声音,转眼却又什么都没有。

——是呵,一切都没有了。却又仿佛是一切都刚刚开始。

——前尘往事如烟消。自此后,便是全新的箫紫晴了。

我抬头。前面的路,模糊的,让人心伤。真实的,却又让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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