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俱吠陀》颂诗仅仅是赞美战神因陀罗的内容就约占四分之一,它反映雅利安部落在进入印度河流域时,发生了无数的争战。雅利安先知祭司们通过歌颂因陀罗大神,称雅利安人粉碎了“90座城堡”、“解放了七河”、“杀死达塞”、“使达塞人屈服”。在这一征服土著居民的过程中,学者们认为雅利安人已由原始的部落联盟制社会过渡到王政时代。其间大约经历了近400年左右的时间,即公元前1500到公元前1100年左右。
紧接着,雅利安人各部之间为争夺土地财富和权势,又展开了愈演愈烈的战斗。《梨俱吠陀》记载的“十王之战”,大约就发生在公元前1100年左右。
十王之战异常的激烈,但其中详情却没有明确的记载。巴基斯坦的学者分析吠陀文献后认为,较晚成书的《摩诃婆罗多》长篇史诗描述的战争故事,似乎有理由认为,它就是在《梨俱吠陀》里占有极重要地位的“十王之战”的一个修订的传说,因为在后期吠陀文学中,没有关于《摩诃婆罗多》的记载。
据说,当时有十个部落结成联盟,与强大的婆罗多国进行殊死的战斗。最初,婆罗多人比起他们的敌人来处于明显的劣势,他们的财物被敌人劫夺。后来瓦西什塔成了氏族的祭司,婆罗多族就昌盛起来。他们的王朝名称可能叫“特里楚”,最著名的首领(罗)是迪沃达萨和他的儿子或是孙子苏达斯。在十王之战中,就是特里楚王苏达斯击败了各个敌对部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所以后期吠陀的文集《百道梵书》的赞歌说:“婆罗多人的伟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历史学家认为,在雅利安人的扩张过程中,击败达塞人的作战功劳应该归功于迪沃达萨。后来苏达斯继续执行他的扩张政策,在向恒河地区进军的过程中,又在朱木拿河两岸击溃了土著部落的敌对联军。
今天,巴基斯坦和印度的天然分界线是在印度河同恒河的分水地区,它就是梵语故事中的“俱卢人(史诗英雄)之野”,历史上许多决定性的战役,如传说中的“摩诃婆罗多之战”就发生在这里。
这处古战场位于南方的腊贾斯坦沙漠和北方的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河谷地带,这正是来自西方的无数入侵者要进入恒河流域的必经要道。
在有关这些争战的故事传说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许多雅利安人的早期社会状况,以及他们的种种奇特风俗和信仰。
《梨俱吠陀》时代的部落或城邦,其统治者通常叫“罗”(国王),他是“无与匹敌的,是一切敌手的消灭者”。王位一般是世袭。但是在稍晚的《阿达婆吠陀》和史诗中,也有人民公选国王的记载。像后来孔雀王朝那样的极权统治者在吠陀时代似乎尚不存在。
罗在部落中要通过举行正式的仪式才能即位。他往往身穿光彩照人的袍服,住在豪华的王宫里,百官、侍从前呼后拥,祭司、歌者要为他歌功颂德。
不过,圣歌和史诗难免都有夸大之处。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相当于早期吠陀时代的文化遗存,显得雅利安人的社会还不是一种成熟发达的文明。
在恒河――朱木拿河之间,考古学家发现了一种以赭色陶器为主要特征的文化遗存,年代在公元前2650――前1180年之间,其晚期阶段即与《梨俱吠陀》的时代重合。
这种居民遗迹中有烧砖的陶窑、炉灶,当地人经常受到洪水的袭击,他们使用的工具以石器为主,其中有石球、弹丸,还有加工谷物的杵、磨盘和磨棒,人们生活是以畜牧狩猎为主,兼营一些种植业。
居民的冶铜术是继承了本地的传统,铜器中有扁平斧、双角柄首剑和短剑等,生产力并未超过印度河文明(哈拉巴文化)极盛期的水平。它的双角形柄首短剑与阿富汗西北地区以及伊朗、高加索的同类器物相似,所以有人推测遗址的主人可能是吠陀雅利安人或哈拉巴的逃亡者。
相应的,吠陀时代早期的雅利安人仍然具有原始氏族制的浓厚色彩。如首领“罗”,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部落及其疆土。他的权利要受到“萨米蒂”和“萨帕”的制约。
“萨米蒂”是部落人民大会,王公和人民同样出席大会,它决议处理部落的事务。“萨帕”是长老会议,妇女被父权家长排除在外,萨帕要对部落重要的公共事务作出决定,它在后期吠陀文献中是司法行政的主要执行者。
此外,祭司阶层也是部落的重要人物。当时的国家大事与中国《左传》所说的一样,“在祀与戎”,就是宗教祭祀和打仗。雅利安人的国师就是大祭司,他要向“罗”出谋献策,主持祭典以接受人民的供献品,他还要为武士们祈祷胜利。用火与剑夺取每一寸土地后,武士们都要颂扬祭司的功劳。最显赫的雅利安部落婆罗多族,据说在攻掠印度河流域的早期阶段明显处于劣势,就是由于瓦西什塔成了氏族的祭司后,婆罗多族才昌盛起来。婆罗门先知在《往世书》吟唱道:
位于大洋以北、雪山之南的国家叫做婆罗多;
那里居住着
婆罗多王的后裔。
婆罗门(祭司)把对印度河――恒河流域广大版图的征服,都归结于婆罗多人的功绩,实际上也是在颂扬祭司阶层在其中所建立的伟业。
《梨俱吠陀》时代由于征战的频繁,社会的基层单位是由父系的大家庭组成,父系家长对家庭成员有生杀的大权。有的记载说,某个父亲因为儿子挥霍败家而将其双目弄瞎。通常生女儿是不受欢迎的。
游牧民族的征服欲使雅利安人养成十分尚武好斗的个性,这从他们盛行的娱乐也可以得到证明。
战车竞赛是雅利安部落经常举行的盛大活动,它后来发展成“力饮祭”这一重要仪式的主要内容。国王为谋求更大的权势,在“力饮祭”仪式中要举行隆重的祭神仪式,还要举行射箭和赛马车以及饮酒活动,最后以国王受圣水灌顶而完成礼仪。
在《摩诃婆罗多》史诗中有很多赛车的情节,甚至作战的胜负也取决于驾车的技艺。般度族能取得对俱卢族的胜利,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其无敌英雄阿周那(因陀罗战神投胎)的驾车和射箭的神技。般度五子的母亲贡蒂,为了帮助儿子取得胜利,也曾祈求身在敌方的另一个离散的儿子迦尔纳不要杀死自己的兄弟,而迦尔纳也是善驾马车的一流神箭手,就是他射杀了阿周那的爱子激昂。后来,他在同为爱子复仇的阿周那作殊死拼杀时,神推鬼使的力量却使这位神御者的车轮陷入地下不能动弹。当他想要祭起因陀罗大神赐给他的可以置阿周那于死地的法宝时,可在此前,他曾受到大力罗摩的诅咒――祭法宝的咒语在紧要关头将忘得一干二净――结果是阿周那的神箭穿透了迦尔纳的头颅。
雅利安人的生活必需品给他们带来无穷的好处,他们因此也视这些工具、武器和物品为神灵。如弓箭是雅利安人须臾不离身的狩猎和战争武器,《诃利世系》就谈到刚沙国王举行“弓祭”的神话故事,在这一过程中,是力大无比的黑天大神拉断了专为祭典准备的巨弓。
我们注意到在后世佛教法力无边的宝物中,有所谓的“宝轮”,它往往与莲花以及孔雀、瘤牛等圣物一同作为宗教艺术的主题,被雕刻在许多庄严神圣的宗教场所。佛教徒称佛祖释迦教法,能熄灭烦恼,犹如转轮王的宝轮,能摧伏怨敌;所谓“转轮圣王手转宝轮,空中无碍;佛转法轮,一切世间天及人中无碍无遮。”(《大智度论》卷25)。佛教又称佛法不停滞于一人一处,辗转相传,如车轮,故称“宝轮”。
事实上,佛教艺术中形似车轮的宝轮,就是起源于古印度雅利安人对马拉战车的拜物教信仰。
无独有偶,印度教的太阳神苏利耶的庙宇,整座神庙也被设计为太阳神乘坐的金色马车,台基两侧共雕有24个富丽堂皇的巨大车轮,至今仍为人们视为印度文化的象征。
古代印度雅利安人盛行的游乐活动还有打猎、跳战争舞以及拳击和摔跤,这都是在争斗环境下形成的强悍民风。
《诃利世系》的故事说道,在丛林野间放牧的牧童,经常要玩一种互相追逐争斗的游戏,牧童要分成两方,要力争互相打败对方。在争斗中的失败者必须驮着战胜者跑完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以示对胜利者的褒奖。在争夺中甚至有人因行为过激而丧命。
印度雅利安人的古老王国或部落,在“祭弓节”的庆典活动中,都要举行隆重的摔跤比赛,届时观众如云,竞技场的首席上是身穿精美服装、佩戴钻石首饰的国王首领和王妃等贵宾,还有一群出类拔萃的摔跤手。
神话故事说,印度哈里亚纳人崇拜的黑天神,自小就是一个所向披靡的摔跤手,就是少年黑天在祭弓节的角力竞赛中,把恶魔的化身恰努尔送去见了阎王。从《诃利世系》的记载中也可看出,雅利安人牧民的这种角力是拳击、格斗、摔跤并用的竞技,而且竞技中时有伤亡事故发生。
从黑天的胜利看来,时人对弱者并不同情,相反,观众和妇女却为力士英雄的神武精神倾倒,为之欢呼鹊跃。这种场面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古代罗马的竞技斗兽场的流血。
然而,神话故事反映的古代印度雅利安人有与公牛角力的娱乐,这似乎是印度河文明的遗风,因为考古学家已在哈拉巴的模制书板上发现了一系列的人与短角公牛战斗的场景,和人持长矛刺杀水牛的画面。
这种风俗在雅利安神话故事里也有详细的叙述。它说有一天黄昏,月亮族的黑天正在野外与牧童戏闹,一头恶魔化身的公牛袭向黑天众人,人们吓得四散奔逃,只有黑天临危不惧,他一把便牢牢抓住公牛的头部,双方僵持一会儿,水牛挣脱后,用利角顶向黑天,被逼向后的黑天一发神力便把水牛双角踩到地上,最后结果了水牛的生命。
在现代印度的土著那加人中,仍然盛行搏水牛的角力活动,以此来检验青年的力气和勇敢。
角力的时候,人们把一头力气最大的公水牛拴在木桩上,一人站在木桩旁边,村长先用木棍猛打牛背,打得公牛兽性大发,乱叫乱跳,这时木桩边的人便放开牛绳,任其奔跑,参赛者赤手空拳紧随追赶,他凭着灵敏的动作和有力的双手,跳起来抓住牛的双角,使劲按下牛头,直至公牛双膝跪地,不能起立时,人便用脚踩住牛脖,将牛踩得半死。
在这种斗牛的活动中,获胜者要设宴招待其他青年,此后他就会成为全村青年的首领。
那加人也很喜欢跳战争舞。每次节庆的歌舞一开始,小伙子们就手持梭标跨进舞场,呼喊着,向鼓手和戴水牛角的人挑战。舞蹈最初如同狂风骤雨,气势汹涌,然后逐渐放慢节奏,并在一个圆圈内慢慢地转动悠晃。这时,姑娘们开始出场,小伙子们随即又齐声狂呼,演奏者和舞蹈者再度竞相掀起表演的高潮……这种舞蹈活动有时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
那加人古老的生活风俗画,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梨俱吠陀》时代雅利安人遥远的过去和游牧于七河流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