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正在小学校的讲堂上预备作文,向老师请教立论的方法。
“难!”老师从眼镜圈外斜射出眼光来,看着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全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你……”
“我愿意既不谎人,也不遭打。那么,老师,我得怎么说呢?”
“那么,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一九二五年七月八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三日《语丝》周刊第三十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