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立刻出发!”印第安青年声嘶力竭地喊着。
西班牙侯爵沉默不语,跟着马丁·帕兹。萨拉是他的女儿!他一定要把女儿找回来。
他们将穿越科迪勒拉山,必须做长途跋涉的准备。骡子被牵来了,他们把“捧首”缚在骡子身上;在膝盖处用皮带套绑上厚实的护腿,脚上穿着装了长马刺的大马靴,头上戴着宽大的瓜亚基尔草帽。马鞍的每个枪套里都插上了手枪,每人肩上还挎着一支厉害的卡宾枪;印第安青年还围着一条纽带,另一头固定在骡鞍辔上。
准备完毕,两人扬鞭起程,当到达城门时,一个全副武装的黑人赶上了他们,他是黑奴里贝尔塔——萨拉的忠诚仆人。
印第安青年认识桑伯一行要穿越的所有荒山野岭,他也知道他的未婚妻将被带到哪个野蛮的部落或哪片不毛之地。
他的未婚妻?是的,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用这个词了。因为萨拉是堂维加尔侯爵的女儿。
“有希望吗,我的儿子?”侯爵问。
“恨与爱令我烦恼不堪。”
“现在,犹太商人的女儿变成了我的骨肉,她将永远属于你。”
“我们还是走吧!”马丁·帕兹落漠地说。
他们在路上看到若干四处逃窜的印第安人纷纷向大山里的宿营地逃窜。由于马丁·帕兹的背叛,失利和溃败接踵而来。尽管起义在几个地区取得胜利,但在利马却惨遭失败。
三个人匆忙地赶路,他们只有一个愿望、一个目的。不久,他们钻进了科迪勒拉山区。
在长着可可树和松树的染红色土壤上,一条坎坷不平的小径延伸到山里。有时高大的仙人掌还刺着他们的坐骑,使他们原本难行的征途更加艰辛。
在夏季里,穿越科迪勒拉山是很可怕的。常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夏天灼热的阳光照耀下,积雪融化,雪水如山洪爆发,流淌不停;而且时常还会有巨石从山顶滚落,可怕地滚入幽暗的深渊。
然而,一切都阻止不了他们前行的脚步,不论是狂风暴雨,还是猛兽的袭击。他们昼夜兼程,从不找村落休息片刻;困了,他们就倒在干燥处睡一觉;饿了,就吃几口晒干的肉;渴了,就喝几口雪水。
经过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海拔14000英尺高的安第斯山峰顶。
那里荒芜一片,没有任何植物;有时他们还会碰到棕熊和大黑熊。下午还时常有风暴,狂风使科迪勒拉山最高处形成雪的漩涡,致使他们寸步难行。尤其是堂维加尔侯爵,完全不能适应这样令人生厌的危险环境。马丁·帕兹不得不用手搀扶着他,让他到避风处躲着。
而且,跋涉者还会受到病魔的折磨,这是一种高海拔地区常见的病——高山病,即使最坚强的人也会被它折磨得丧失勇气、精疲力竭。他们必须拥有超人的意志力,否则,必将懦弱地倒在雪峰上,继而成为大兀鹰的美餐。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完全沉浸在凄风冷雨的孤寂之中。
在科迪勒拉山区的东北面,他们发现了敌人那清晰的脚印,于是,他们更加奋力向前走,以便最终走下山峦;但是,安第斯山脉是由众多的山峰组成,因此,他们眼前总呈现出可望不可及的山峰。
不过,他们不久就发现了生着高等树、羊驼、小羊驼的草地,他们欣喜不已,因为这就意味着会有人来往。事实也确实如此,自那以后,他们时常碰到会赶着骡子的高丘人,因而,他们也得以换下三匹筋疲力尽的牲口。
就这样,他们抵达了位于秘鲁和巴西交界处的苍茫的原始森林。自此,他们紧跟绑架者的痕迹。在这纵横交错的森林里,马丁·帕兹将印第安人的追踪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他们发现一堆尚未熄灭的火时,侯爵和里贝尔塔又来了神,因为这意味着绑架者刚过去不久。马丁·帕兹也注意到了这一切,而且他还对其它的可疑之处进行了观察。
堂维加尔担心极了,要是他那可怜的孩子被拖着穿越砾石路和荆棘丛生的路,她会……不过,马丁·帕兹让他看一些碎石和踩倒的树丛。很显然,那是被骡马踩的。于是,憔悴的父亲又开始充满了希望。
至于马丁·帕兹,他更是信心十足,因为对于他来说,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任何障碍都可以逾越;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然而,茫茫的森林却使他们烦恼、焦虑。
有天晚上,在这密不透光的树林里,夜色更加昏暗。由于长时间的劳累,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于是,他们停在一条河边。马丁·帕兹清楚地记得,这是马代拉瀑布水流的源头。古老的红树探身在平静的水面上,由纠缠不清的藤科植物与对岸的树连接起来,藤上荡悠着几只不知名的鸟。
绑架者走哪条路了呢?是顺流而下,还是沿河而上?谁也无法判断出来。
印第安青年离开同伴,寻找着很难分辨的绑架者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这样,他来到了一处不太黑的河边空地,四周被踩踏得凌乱不堪,看来,他们从此处过河了,这就是他的判断。
尽管附近没发现任何造船的证据,但在印第安青年看来,桑伯一定会造几个树皮木筏,把人渡过去。然而,当他看见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在不远处蠕动时,他又有些犹豫了;他准备好圈套,准备抓住它。他悄悄地向前走去,却发现一匹母骡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看了这一切,他不再怀疑敌人的逃跑方向了。
很显然,那些印第安人不能把这个可怜的动物弄过河去,便一刀把它杀了,骡子脖子上那条深深的刀伤完全可以说明这些猜测都是事实。
于是,他回到了同伴身边,而他的同伴正因为他长时间没回来而担忧呢!
“明天我们就能见到萨拉了!”他告诉他的同伴。
“不幸的女儿!唉,我的儿子!我们这就出发吧!”侯爵说,“我已经不累了,我的女儿使我迅速恢复力量!出发吧!”
“好的,不过,应该先渡过这条河,但我们却没时间去造船。”
“那就游过去!”
“好吧!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于是,三个人脱掉衣服,马丁·帕兹把衣服包好,顶在头上。他们谨慎地溜进水里。因为这的水里居住着一群野蛮而可怕的居民——鳄鱼,稍不注意就会命丧黄泉。
很幸运,他们平安地游到了对岸。马丁·帕兹穿戴好以后,又开始搜寻那些绑架者的足迹;他仔细观察河岸边的一草一木,但却白费力气,一无所获。他登上陡峭的河岸,放眼四处眺望,仍无法确定那些印第安人所走的方向。也许他们为了防止被跟踪,在下游几英里处才上岸。
为了不使同伴们失望,马丁·帕兹并没告诉他们那些令人不快的想法,甚至也没提那头骡子的事,他生怕堂维加尔陷入悲痛之中。因为代步的骡子被砍死,萨拉很可能会被拖着走这段难以通行的砾石路上。
当他回到侯爵身边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这不幸的老人,刚获知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却还没来得及细细地看看她,就被可恶的桑伯给劫走了。真不知他还能支持多久。
马丁·帕兹并没吵醒他,休息一会儿对他大有好处。于是,他让堂维加尔的头枕着他的大腿,他那锐利的光透过重重的黑暗,监视着四处。而且,他派里贝尔塔到下游的河岸寻找敌人的踪迹。后者在他的指示下,如猎豹一般敏捷地蹿入黑暗中。
里贝尔塔走后,马丁·帕兹陷入了深深的孤寂之中;西班牙侯爵已进入了梦乡,也许他正在梦中和女儿享受着天伦之乐。
马丁·帕兹并没猜错。桑伯和他的同伴以及少女确实在下游几里处登岸。在这些人当中当然少不了受重伤的马南加尼。
在路上,桑伯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利马城外的印第安人,都在热切地盼望着起义能够成功;当他们得知失败了,他们陷入了绝望的痛苦之中;当知道马丁·帕兹被叛了自己的弟兄时,他们用他们的母语骂着最难听的话;当看到这个替罪羔羊时,他们又疯狂地欢呼着,并立刻加入了这个嗜血者的行列。
就这样,他们追着这个无辜的羔羊,他们睁大喷着阴森之光的双眼,好像要把这个少女千刀万斩。
这就是叛徒马丁·帕兹最爱的女人?帕兹就因为她而叛变的?
肮脏的话如潮水般向她涌去。
想当众向她复仇的桑伯,费了很大力气才使萨拉免除了因狂怒而引起的更罪恶的野蛮行为。
面对这群并不比鳄鱼温和多少的印第安人,萨拉面无血色,目光呆滞,昔日那悦人的神态再也不见了。她昏昏愕愕;甚至都感觉不到压力、意志、生命的存在。她被这帮血腥的恶徒抛进了罪恶的深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向她靠拢。
有时,她父亲和马丁·帕兹的影像从她的眼前掠过,但这也只是像闪电一样令她目炫,过后,她就像具会喘气的尸体一样,可怜地堆在鞍上。
过了河以后,她再也没有骡子来代步了。两个粗鲁的印第安人拽着她的双臂,拖着她飞快地走着。走过之后,留下了一条血路。无声地控诉着野蛮的嗜血者。
现在,桑伯虽然认为这条血路会暴露他的形踪,但他的目的地已快到了,他已不再担心被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