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丽的邸宅里住着一个大富翁,他的食物又精美,又珍贵,桌子上天天摆的是酒席,他的金银财宝数也数不清,名贵的糖果和珍品享用不尽。简直不妨说他的家是地上的天堂;然而这些个奢华的享受都是白费:大富翁晚上睡不成觉。也许是他害怕上帝威灵显吓的审判,也许他只不过是担心破产,不管怎么样吧,缺少睡眠简直把他毁了;碰巧早晨能打上个瞌睡吧,又有迫切的困难——隔壁人家传过来的音乐。
隔壁住着一个穷苦的鞋匠,却是个爱笑爱唱的家伙,他从早到晚,又从晚上直到深夜,唱歌没完没了。所以可怜的大富翁从来没有片刻的安宁。难道没有办法?没人能叫他不唱?
或者他没法儿使他不唱?禁止唱歌吗?谁都明白,那可不成!他请求过,可是请求也没有用处。他想来想去,接着就送去一封便函,请鞋匠来作个短短的谈话。鞋匠来了。
“哦,可敬的人,您好吗?”
“多谢,我向你请安。”
“老兄,日子过得怎么样!我的克里姆,买卖好吗?”(说不定我要求你帮助,所以我打听到了尊姓大名。)
“我的买卖吗?还不错。”
“那么,这就是你整天笑啊唱啊的缘故了;我想你的生活一定一帆风顺吧。”
“我不愿意叫苦连天,叫苦连天就是不识羞。我有许多不错的活儿可做,我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可爱的老婆。人人知道,家里有一个宝贝,生活就加倍的愉快。”
“你也想发财吗?”
“不,可是虽然我积不了钱,却也省掉不少心思和麻烦。”
“那么你就不想看到你的家业兴旺吗?”
“我说的可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为我目前的景况感谢上帝,但是,先生,你自己也明白,你找不到一个活人不想多要一点的,这不过是人的天性。我敢说,你自己还是觉得你的财富太少。说到我呢,发点儿财倒也无妨。”
“说得好,我的朋友,你说得有理,虽然大富翁的生活也有不如意的地方,虽然我们知道贫穷也不是什么罪过,可是不管你怎样安贫乐道,钱财总是有它的用处的。请你收了这一口袋的现钱!我喜欢你的诚实;如果你能够借助于我而发家致富,的确能使我十分高兴。可是你得注意!全部金钱你一定不要浪费。留神啊,要留着它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五十块金洋,就放在口袋里。再见!”
我们的鞋匠好不喜欢,拿起钱袋就不见了人影儿了,他简直不是跑,而是飞出去的!
他把钱袋紧紧地藏在外套里边,当天夜里就把它埋在地板底下——他的一切快乐也一块儿给埋了。从此再也没有什么歌唱;他的睡眠完全消失了——他也得整夜阖不上眼,什么都让他心惊肉跳,一点儿声音他也害怕,如果猫儿抓抓地板,他就断定是盗贼在掘壁洞了,他立刻浑身发冷,从床上直跳起来竖起耳朵细听!
他的生活现在就那么毁了,他本人也很可能一蹶不振,他整天想之又想,终于想到了他的出路。他拿了钱袋,找到他的恩人:“我很感谢你的馈赠,”他赶紧说道,“你的钱袋在这儿;我请求你,请你把它收回去吧!它让我知道财富是怎么一回事儿:就是叫我睡不成觉。随你的心意享受你自己的财富吧。因为财富而丢掉歌唱,丢掉睡眠,哪怕给我一百万金元我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