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我所住的这座城市只有几十里的山里,我的童年以至初渡成年的近二十年光景,都留在那了!我不能时常回去,便时时将她做个回想,倘遇伤怀慨叹之事,浓浓的乡情更是不可遏止了。
一股“南迁热”里的发问、规劝使我措不及防;“上那边吧,那边什么都好”。“要在这儿扎下去吗,怎么还不走?”结末就是一番渲染,说的我心焦焦的、忧忧的了。
好象真就是与故乡做别似的,我独独地钻进山里了。
太熟悉,太遥远的,让人生生地生出感想来。
我曾住过的茅屋,那地块建起谁家砖瓦的新居了?权当茅屋还在。它穿过的一片庄稼地的东边有一条小河,那是暑假时我们那些孩童的好去处,我曾经用石子打水漂,惹恼了在河边用石头洗衣服的邻家小姑娘,后来很快和好了,如今她踪影不见,那块石头也找不到了!
太老的是这所做教室的房子,三十年使它风烛残年、苔痕斑斑了,已废弃不用,细听,有朗朗的读书声和操场上越来越近的咚咚队鼓声,那发出的声音就有我。
知青队上工走过的木桥不能不去。就在那桥边,我们支起特号大锅,打来桥下的河水炖豆角子当午饭,男知青,女知青,顺着袅袅炊烟,遐想着悠长的岁月。
故乡,你有我太多的情,太深的爱,你是我的根,你是我的家,我如何能离你太远去做个无情无爱的人?我离你很近,想你便能时常回来看你,不然,我的心会哀哀的、重重的。
这是真真应验了呢!
那一次,我回故乡,去寻一位和我家住对门十几年的好大娘:
“她家还在吗?”
“搬走一年多啦”
“什么地方啊?”
“西北边,有上千里”
“她好吗?
“哎,不习惯,死了!”
“死了?’
那是一位多好的山东老大娘啊!她们老夫妻俩,只生有二女,我的母亲死后,家里生活遇到困难,她看我可怜,晚上烧汤便亲亲地唤我的乳名过去喝。那时知道,西北边老远的地方有个她的侄儿,她把侄儿当儿看,迟早要奔那边去。去了才一年多点儿,怎么抵得了她在故乡的三十年啊!我的心,由她而生悲凉,眼角垂泪了。
我独独地一个人行走,看那远山,听那河水,觉着久居故乡的人,把一切的一切,都软软的、浓浓的化在周身里了,很难地再接受外来的什么了,这也便有了惨惨的乡思之苦。我呢,还能走得太远吗,故乡,也和我的血脉紧紧相连啊!
晚秋的故乡街头,让人怎消一个愁字了得,我硬是找不出任何一个孩儿熟悉的脸孔.“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听罢,心中一阵隐痛:我的家曾经也在这儿呀,想当年,我和你的父母也都有这幼小的时光,那时,我们笑,笑得纯真;哭呢,哭个痛快,只是后来,我们长大了,再不能返回你这般童年的模样了。
“可我还是不认识你”
“那你的父母未曾讲起有我这样一个叔叔常来探望吗?”
“他们一天天就是摆摊挣钱,没顾得那么多”
我木然了,呆呆地站着,一阵凉秋的风掠过我的面颊,我发现我是在现实中站着,我的书卷气许是太多了?
故乡,让我的心永远地苦恋着你吧!
作于199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