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城知道有些话藏在心头,再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便接口道:“我很想你。”马上,他觉得夏丽敏的呼吸变粗了,身子慢慢倒向他的怀里,郑长城只觉得心跳加速,热血奔涌,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将她的肩膀拢住了,她的身子是火烫的。
夏丽敏嘴里呢喃着:“我也一样。”
郑长城也故意问道:“一样什么?”
夏丽敏不回答,把脸贴得更紧了,能听到郑长城咚咚的心跳声。如今她才意识到,自己跟郑长城彼此间的好感是由来已久的,只不过以前在上边加了太多的屏障,遮盖得严实,一直到了今天这个特定的时刻、特殊的环境,它才猛烈地爆发出来了。只可惜,这段姗姗迟来的感情降临后,很快他们又要永别了。夏丽敏想到这里,不觉又悲从中来。
郑长城问:“丽敏,你现在还收集糖纸吗?”夏丽敏轻轻应了声,他又道:“我现在觉得你有那爱好也挺好,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帮你收集的。至于抽烟呢,你也别管我太紧,我可不想被人叫成妻管严。”
夏丽敏强笑道:“那不成,你这是恶习,我非管不可。”但是说着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却从眼眶里滚落,滴在了郑长城戴手铐的手背上,心说:“郑长城,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能结合的话,我不会再管你抽烟了,可是……”想到他们怕是没有以后了,夏丽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扑簌簌地涌出来。
第一颗泪珠沾到郑长城手背上时,他故作不觉,嘴里还在故意打趣她,但随着夏丽敏哽咽起来,他的心也沉了下去:“丽敏,别这样。我们的路并没走到尽头。不要忘了,外面还有老刘罗喜他们呢,邦沛也会想办法的。”
夏丽敏听了这话更是心如刀绞,郑长城还不知道因为上次行动的失误,邦沛已被停职,刘锋和罗喜面临着被驱逐的命运。他们现在其实是全盘皆输,只是他心里边还存留着一线希望。好吧,就让他拥有这线生机好了,至少临去时还少了些遗憾。夏丽敏想到这儿,毅然道:“没错,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营救咱们的。”还自嘲了一句,“你看吧,我们女人就是比你们男人要脆弱。”
“不,丽敏,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刚强。”他把她拢得更紧了,“知道我们在丛林中受特训时,教导员交给我和战友们最宝贵的一条经验是什么吗?”
“什么?”
“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是一名有攻击能力的战士,就不能放弃哪怕是一丁点的机会。”郑长城坚定地说,“请相信我,即使到了最后时刻,我也不会放弃抗争的。”
夏丽敏被他这番话说得心血沸腾起来,她紧紧地握住郑长城的手,说:“我相信你,长城!”
苏鲁密市警察总署2005年10月21日
邦沛微微一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录音机来:“也许您听了这个会改变主意的。任何人都不能掩盖威塔犯罪的事实。”
下午两点的时候,警长邦沛已经站在了苏鲁密市警察总署的接待室里,他跟值班的警员说有要事想见署长辛巴丁。警员要他稍等后,便进去通报了。
署长辛巴丁对这个属下近来的所作所为虽然心存芥蒂,但还是很快接见了他。邦沛虽然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并没想象中那样颓丧,反倒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两眼放光。辛巴丁示意他坐下后,问道:“我好像记得总署给你做出的处分是停职回去反省。怎么,才两天你就沉不住气了?”
“报告长官,首先请允许我给自己作一番申诉。”
“你说。”
“我想弄清一个问题,本人之所以得到停职反省的处分,是因为工作中出现了失误而遭到处罚。换句话说,也就是威塔是被冤枉的,我是侵犯了他人的合法权利对吗?现在是我有罪,他清白,是吗?”
辛巴丁的脸色沉下来:“我没有说过他清白你有罪这种话,总署之所以处罚你,是因为你身为警务人员,在没有取得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贸然对JHC采取行动,临了却一无所获,导致所有媒体舆论的矛头都指向苏鲁密警方。在上次事件中,你难道没有过失吗?”
“对不起长官,我没有推诿责任的意思。”邦沛说,“我只是想弄明白,我这次受处分并不是因为总署受到了莫非先生势力的左右,而是因为没有弄到确凿证据就贸然行动。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一点。”
“混账!”辛巴丁气红了脸,“我跟莫非先生的私交再好,这对打击犯罪上面也不会有任何妨碍!”
“太好了,我正是要您这句话。”邦沛说着就打开了公文包,从里边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长官,我已经拿到了威塔犯罪的确凿证据。”
辛巴丁先是一愣,随即便冷静下来,他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看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那文件看来有三十几页的样子,除了前面几页是文字外,后面列出的是一行行的数据和日期。
辛巴丁翻到了最后,长长吐了口气,问:“这个艾德珈现在在哪里?”
“昨天已经遇害了,是在他的别墅里被人用狙击步枪射杀的,此外,还有一个女佣被炸弹炸死。”
“那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份资料的?”
“艾德珈在死之前曾经出过一次意外,他喜欢骑马,结果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差点摔死。那次事件后他就有了准备,把以前的资料重新作了整理。他跟威塔自幼交好,曾经在JHC干过,很了解里面的底细,也正因为这样,威塔一直对他有戒心。马场事件之后,艾德珈曾经去找威塔交涉过,并作出了保证,满以为他这个老友会放他一马,但威塔还是对他下了手,在他别墅里的电话上安上了炸弹,没想到女佣却做了他的替死鬼。艾德珈才明白威塔这次是铁了心要将他置于死地。于是就报了警。但当我们的人赶到时,他却在门口被杀手射杀了,身中4弹,枪枪致命。”
“这么说,他还没来得及亲手将资料交给你们?”
“是的长官,凶手几乎是当着警察的面儿把他射杀的,够猖狂的吧!艾德珈临死前手里握着一张书签,大伙儿一开始还没弄明白这预示着什么,等进了别墅看到二楼倒塌的书架时,才明白炸弹是在他和女佣整理书籍时引爆的。这样,那两个中国警官和我们的人直到深夜3点才把所有的书籍翻了个遍,找到这些资料。”
邦沛说到这儿,略微顿了下才问:“长官,我想知道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对JHC采取行动了?”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辛巴丁将资料放在桌上,“如果在法庭上警方拿出这样的证据,是不是就能定了威塔的罪?艾德珈虽然留下了这份资料,但可惜他的人却死了,不能亲自出庭指证威塔。如果我是威塔的律师,便可以一口咬定这份资料是故意往当事人身上栽赃,几分钟就能把它驳得一点价值没有。”
“那照你的意思,威塔是无罪的了,这些人都是白死了?”
“邦沛警长,我只是就事论事,想告诉你要拘捕威塔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而不是单单凭这份东西。即使这份资料是真的,威塔现在也不过是个犯罪嫌疑人,除了传讯他之外,我无权让警方对他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邦沛微微一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录音机来:“也许您听了这个会改变主意的。任何人都不能掩盖威塔犯罪的事实。”
他按下了放音键,里边马上传出了两个人的对话,辛巴丁听出了其中一人正是威塔——
“有什么事,说吧?”(威塔问)
“今天早上8点钟,警署传我去问过话,除了那个叫泰迪的外,还有一个中国人,估计也是个警察。”(艾德珈说)
“噢,都问了什么?”
“关于JHC的事,还有伦娜的死……”
“你怎么说的?”
“我每一句话都按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去说的,我敢保证,这里边没有出半点差错。”
“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早上苏鲁密警局突袭了JHC。所幸的是,我在8点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权威人物的电话,及时做了安排。只差那么一点,我的老底便要暴露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
“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好像已经不是JHC的人了!但是你关心我我还是挺高兴。现在是10点20分,10分钟后,我将亲自去JHC一趟处理这件事。”
“只怕被警方盯上以后,再想抖落干净就有点麻烦!”
“我根本就没有想着躲避,这一次我要反守为攻!艾德,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出去休段假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放心,亚里可塞那里我自然会照顾他!你可以走了,我事忙就不送了!”
…………
录音放到这儿,邦沛啪地按下了停止键:“长官,这还不足够起诉威塔吗,还不足以让您作出决定吗?”
“这份录音你是怎么得到的?”
邦沛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们监听的成果,没有得到您的批准,谁敢对威塔这样的大人物上手段?”一顿,继续道,“是艾德珈当天去见威塔时暗中录下的,他是个聪明人,早就留了一手。您不是说我们缺少人证吗?艾德珈在资料里还提到了一个叫扎旺普的人,说那人是他原来的老部下,现在也被当成人兽关押在丛林营地里,外号叫苍狼,只要找到他,我们就一定可以胜诉,再也没有比这个苍狼更好的人证了。至于威塔在这份录音里提到的那个大人物,我现在还没有查出他是谁来,但我想,离他显形的日子也不远了。”
“你用不着旁敲侧击,我可以告诉你,那天我之所以陪老莫非去JHC,并非出于本意,而是因为接到了一个上面的电话。”辛巴丁指着邦沛道,“再说,你上次的行动确实有些鲁莽了,结果闹成那个样子,我确实无法保你。”
“署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来找你吗?因为我不相信当年的那个铁胆警长会被金钱和权势腐化了,即便他后来升为了署长,本色也不应改变。”
辛巴丁听了只是笑笑:“接下来,你准备怎样采取行动?”
“这次我不想再用警方的人,并且突袭的时间也不会选择在白天,必须保证不被威塔察觉,这样才可能得手。”
辛巴丁点点头:“这样吧,你马上回去写出一份书面报告来,把整个行动计划写得越详细越好,我要好好研究一下,免得再出什么差错。真要是再来那么一次,别说你的饭碗了,恐怕连我的位子也难以坐稳。”
“没有必要回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邦沛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来。
辛巴丁的眉头抖了抖:“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啊!”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问,“看来,你对这次行动是胸有成竹了!”
“并且越快越好!一个小时前,我们跟丛林里的联络信号突然中断,那枚电子传感器原先是装在一名打入JHC内部的中国警官的假齿上的,他失踪了后,另一名中国警官接过了这项联络任务,但现在,我们跟她也失去了联系。”邦沛说到这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的两名同事已经请示了国际刑警组织和中国国家中心局,国际刑警组织对此事也十分重视,所以这次‘雷电’行动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除了营救那些人兽外,更要营救出这两名中国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