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C营地2005年10月11日—13日
郑长城听着四周的喧闹声,热血也沸腾起来,伸出拳头朝着自己的胸膛砸了两下,算是给鬣狗的挑衅一个回应,大伙儿更是一片哄然,有的甚至像狼一样嗷嗷叫起来。
郑长城被毒打得确实不轻,直到3天以后才恢复了元气。
在接下来的训练中,黄哲一直不能让教练桑肯满意,郑长城又一次提议由他来带“狗獾”,说能让他很快成为合格的人兽。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桑肯对郑长城越来越赏识,除了觉得他的脾性跟自己某方面有些相像外,还有一点,他们都是特种兵出身,都有成为英雄的素质。桑肯甚至还想,要是郑长城命大,能逃得过一年的猎杀的话,便不要他再做人兽了,而是在营地里做看守,当他的心腹。
所以,当郑长城提议将黄哲分到自己的窝棚时,他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正想看看郑长城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人兽们的体质和逃生本领一直不能令人满意,特别是狗獾这样的货色,留在营地里几乎就是一块赔钱的料,若不是因为威塔所规定的条件太苛刻,导致着“兽源”一直匮乏,他早就将几个废物处理了。现在把他交给郑长城,也算是把个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黄哲在1号营地时,一直是其他人兽欺凌的对象,苦不堪言,现在受到了郑长城的庇护,自然有些苦尽甘来的味道。搬过去的当天晚上,两人躺在各自蚊帐里小声地说话,一聊就到下半夜,虽然看不到彼此的面容,但从语气中还是能想象得出各自的神情。到后来,黄哲的兴奋之情消退,蔓延而来的又全是他当初在官场的威风八面,和作为领导者在郑长城面前的神气情景了,不知不觉中,他又对郑长城产生了愤恨。对他的“施舍”,对他上帝似的在自己面前发号施令的姿态,都恨得牙根痒痒。
黄哲一搬过来后,郑长城最先对他采取的措施便是强制他戒毒,让他下保证,以后不得再碰这东西,毒品一发到手后,都要交到郑长城的手里。黄哲想着要摆脱做人兽的噩梦,一咬牙也就答应下来。但说归说,真要戒起来可不是件容易事。特别是到了晚上,黄哲毒瘾发作时,便像疯了一样,又撕又咬,甚至像狗似的满地打滚儿,并一个劲地漫骂郑长城,骂了一会儿又跪下来哀求,求不行马上又翻脸。总之是丑态百出,十足的一个流氓无赖。无奈之下,郑长城只有来硬的,用藤条将他死死地捆在了木床上,怕他胡叫乱喊,坏了大事,又把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有一次黄哲折腾得太厉害,惊动了别的人兽,狒狒几个聚在木屋外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还敲了敲门,郑长城推说正在给狗獾补课训练,搪塞了过去,但心下思量对黄哲也不能用心过急,否则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真会捅穿了底儿。
郑长城打入营地,起初是冲着黄哲来的,但现在他已把解救所有人兽当做自己的目标了。对黄哲他可以用强,别人可不成,得靠他的言行来唤醒他们的人性和自觉意识,逐渐恢复他们作为人的良知本能。只是他每天在兽窝看到的却是,人兽为争夺食物、毒品、母兽以及理想的藏身之地而残酷相斗。他们甚至设立残酷的赌局,来赢取同伴手里的毒品和食品,经常有人受伤,看守们也不去阻拦,可能以为这样更能激发他们的兽性,使之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头真正的野兽,所以第三条规矩(兽与兽之间私下殴击者)形同虚设。
郑长城知道,要想改变人兽们的这些习性很困难,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但问题是,他们每天都像走钢丝一样处在危险状态之下,现实的残酷已经不容许拖延,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着手干这件并没有多大把握的事。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障碍便是鬣狗,这个以前被他设想为盟友,现在却成了死敌的杜卡。
这天傍晚,5点刚过不久,2号营地的人兽便陆续地返回了兽窝,郑长城是和黄哲一起回来的,这两天为了监督他戒毒,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鬣狗回来得比较晚,脸色铁青,看上去就像个炸药包一样,怒气随时会发作。大家都离得他远远的,生怕惹火上身。
鬣狗在郑长城受罚那天的行为很让人失望,人兽们觉得他太不仗义,挟嫌报复,落井下石不是一个头儿该做出来的事,何况他以前还和郑长城相识,故而都跟他疏远了。人兽们很现实,他们之所以尊某一个人为首领,除了畏惧他之外,还想得到他的庇护。但现在他们看到鬣狗却心胸狭窄,半点容不得人,如此以来,现在2号营地的人兽虽然依旧惧怕鬣狗,但心里并不服气他。
狒狒是最后一个赶回兽窝的。众人发现他垂头丧气,像个被霜打过的蔫茄子似的。角马马上大声嚷道:“看啊,狒狒早上走的时候还神气得像只公鸡,现在怎么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了。”
野驴也幸灾乐祸地道:“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咱们的狒狒别的事不行,可演技却是一流,简直都能拿奥斯卡金像奖了。”
这两个都是营地里出了名的狠角色,狒狒不敢惹他们,闷头走到郑长城跟前,一屁股坐下。郑长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你?”
狒狒愤愤地道:“那个苍狼真不是个东西!”
郑长城一愣:“他怎么惹你了?”他对苍狼感觉还不错,也就是在苍狼提早告知他营地要举行实弹演练消息的那天,他看出了狒狒是个喜欢传闲话的家伙。
只见狒狒四下瞧了瞧,才压低了嗓门道:“我今天才拿准了,他其实是营地派到我们中间的卧底。”
郑长城听这话心里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啊……瞪羚你以后小心为妙。”狒狒说到这儿,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每次捕猎时,他才不和我们一样躲在丛林里呢,你猜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他早被看守藏在JHC总部了,免得被那些客人们伤着。哼哼,也就这段时间他还去丛林里跑跑跳跳,做做样子,换作真有人来狩猎的话,你看他还敢这么神气!”
郑长城想了想,问:“这苍狼当人兽多长时间了?”
“有个把年头了,算老兽了。你说怪不怪,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从来没被狩猎的伤到一根毫毛。你再问问别人,谁他妈的没跟子弹赛过跑,不伤着筋骨也要掉层皮。所以说啊,这里面有问题,有大问题。”狒狒说着,从地上拔出根草来放在嘴里嚼。
虽然这些话从狒狒这家伙的嘴里吐出来叫人不敢尽信,但毕竟还是给郑长城敲响了警钟,这人兽队伍里的情况异常复杂,行事万万不可大意。苍狼虽说是最好的人证之一,但在没有切实地了解了他的底细前,自己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便在这时,有人喊道:“开饭了!”原来是看守们拿来了食品和毒品,人兽们顿时一窝蜂地拥了上去。郑长城将属于自己的一小包“白粉”领到手后,转头去找黄哲,却不见了人影,他赶忙四下找寻,只见他躲在了一个木棚后面,正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纸包,郑长城忙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
黄哲急了,叫道:“你……放手!”
郑长城瞪着他不说话,黄哲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慢慢萎缩,一下子蹲在了地下:“我……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啊!”
郑长城将纸包从他手里夺过来,一起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你就这点出息?”
黄哲哭号着:“姓郑的,你……你是他妈的狗皮膏药啊!”
郑长城压低了嗓门道:“住嘴,你还想不想活了?起来吃饭。”伸手将黄哲一把拉起来,推着他去领食品。那些人兽都忙着顾自己的,谁也没注意他俩的举动,那两个看守也早就看惯了人兽之间抢夺毒品的事,并没太在意。
郑长城拿着饭具盛了些米饭后,又拉着黄哲走到一边去,他们坐在一根大木头上,正要开吃时,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接着呸的一下,一口浓痰已落进了郑长城的饭具里。他转头一看,是鬣狗抱着胳膊站在那里。
“鬣狗,我可忍你好久了,你为什么总喜欢找我的茬子?”郑长城强忍着怒火问。
“狗娘养的!”鬣狗大声吼着。这一嗓子惊动了其他的人兽,他们都慢慢围了过来。
郑长城将饭具放在地下,站了起来,黄哲见鬣狗一脸的凶光,早吓得一溜烟跑开了。鬣狗身上充满着兽类的腐臭味儿,他的头发像一蓬乱草似的,高耸的颧骨在面颊上投下两团深黑的阴影,鼻孔喷着粗气,嘴巴歪向一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对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般,闪闪放光,显然是吸了毒品后的兴奋所致。
围观的人开始骚动起来,有人还小声地喊:“打呀,光站着干什么?让他瞧瞧厉害。”郑长城知道跟鬣狗之间的这场冲突迟早要发生,也就不想再躲避了:“你说吧,咱们今天怎么解决?”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叫好声,鬣狗骂道:“少跟我啰唆!”抡起拳头就砸了过来,郑长城不想跟他硬碰,接连向后退去,鬣狗连着捣了几拳没打中他,又弹身跳起来,猛踹他的胸膛。郑长城大喝一声,反抢先冲了过去,不等他的腿踢出来就一肩膀将他撞出去。
鬣狗咬牙切齿地又要往上扑,郑长城喝道:“住手!你当我跟你一样是疯子。”话还未落,不知道谁加了一句:“他不是疯子,是疯狗。”引起众人的哄然大笑。
鬣狗气得脸色涨得血红,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嘴里叽里咕噜地骂着。郑长城道:“说个规矩,别来这些没名堂的。”
还没等鬣狗说话,野驴先叫了起来:“规矩早就有,照着规矩来。”其他人听了都喊起好来,一致响应。
郑长城转头问:“什么规矩,说说看?”
角马道:“最简单不过,你们两个人比顶木头,谁能将对方顶出了线,谁就赢!”
狒狒也连蹿带蹦地叫道:“没错,上次鬣狗跟野驴比时,就是用了这根木头。”他所说的木头就是郑长城适才坐在上边吃饭的那根。
郑长城见那木头有一搂抱粗,长近4米,分量着实不轻,先用脚踢了下,才道:“好啊鬣狗,咱们今天就按规矩来做个了断。我输了听你摆布,你输了可要听我使唤,怎么样?”
鬣狗冷笑道:“要比就把命押上。我输了,把命赔给你,你输了,把命送给我。”回身指着窝棚后面的悬崖说,“有种你就跟我到那边去,谁有本事用木头把对方顶下悬崖去,谁就是这2号兽窝的头儿。”
众人听鬣狗赌得这么狠,都愣住了。郑长城皱着眉道:“鬣狗,我不明白,咱们之间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这样去玩命?”
鬣狗呸了一声:“瞪羚你少跟我啰唆,你要是怕了就趁早跪下来,舔我的脚指头。”
那些人兽每天关押在这丛林营地里,正闷得发疯,看到这样刺激的事情自然都倍觉兴奋,个个都像好斗的公鸡似的,一个劲地怂恿着郑长城应战,生怕他不答应失去了看一场好戏的机会。郑长城知道今天要是不给鬣狗一个教训的话,不但降不住他,更服不了众,便长吐了一口气:“好,我跟你赌了!”
顿时,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野驴和角马马上抬起了那根圆木头,其他人兴奋地簇拥着郑长城和鬣狗朝悬崖走去。黄哲这时也早忘了吃饭,紧紧地跟在身后,他心里当然盼望着郑长城能赢,毕竟自己唯一的希望就系在他的身上,但这却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最好是郑长城把鬣狗打倒了,他自己也被揍得不轻,鼻青脸肿满地找牙,谁叫他喜欢在昔日的黄副市长面前指手画脚,神气得不行呢。想起刚才那包货又被他抢了去,黄哲就恨得牙痒痒。
夕阳早就落了下去,天色一片青幽,黑幕却还没降下来。郑长城一走到悬崖边,就听得风声呼呼,这片悬崖他来看过几次,深不见底,人掉下去肯定要丢了性命。角马和野驴将木头重重地扔在地上后,狒狒便拿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线,离悬崖边儿有数米远,然后,这些人都跑开了。
鬣狗将身上的麻布衣衫脱去,在他的后背上文着一个狰狞的怪兽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看上去很是凶恶。只见他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朝着郑长城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然后便站到了木头的一端。郑长城也将衣衫脱去,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的块头儿虽然比不上鬣狗,却显得更为健壮结实。
人群里一直闹哄哄的,待看到两人都光了膀子时,更是像给旺火上浇了一瓢油似的,骨子里那股嗜血好斗的野性被撩拨得更高涨了。郑长城听着四周的喧闹声,热血也沸腾起来,伸出拳头朝着自己的胸膛砸了两下,算是给鬣狗的挑衅一个回应,大伙儿更是一片哄然,有的甚至像狼一样嗷嗷叫起来。
鬣狗的眼睛里已满是血丝,恶狠狠地瞪着郑长城,恨不得一口就把他吞下去。两人蹲下身去,两手各抓住木头的一端,嘿的一声将它抬起。然后胸脯一挺,将木头顶了起来。
他们一旦松开了手,便两腿一前一后,摆成了弓步,硬生生用身体的力量抵住那木头,嘴里都发出低沉的吼声。众人看到他们的胸肌和胳膊上的肌肉像一个个小馒头似的凸将起来,眉头紧紧地皱起,眼珠子向外使劲地鼓着,因为怕木头从自己这边掉下,都拼命地向前顶。一时间势均力敌,竟是谁也推不动对方半步。
众人不约而同地喊起了号子,连平常缩头乌龟当惯了的黄哲也兴奋地挥动拳头,又喊又叫。这样子僵持了足有一分钟,两人的汗珠子便冒出来,簌簌滚落,腿弯子都有些发颤,那情形看上去便像拉圆了的弓弦,再不松劲的话,就有将弓折断的危险。
郑长城知道鬣狗虽然吸毒,但还是有一把蛮劲儿的,硬拼肯定讨不到便宜,便暗吸了一口气,两只伸开的胳膊慢慢向里弯拢。他这一吸气,胸脯微微一瘪,鬣狗已借势顶了过来,但恰如猎豹缩身是为了向前腾跃一样,郑长城身上的硬气功随即发动,胸脯猛地又一挺,竟将木头再次弹了回去,连带着把鬣狗推得后退两步。
围观的人不禁大声叫起好来,鬣狗慌了,咬着牙根向前使劲地顶,但郑长城此时已经占了主动,那双脚就像有千钧之力,一步步地向前挪移。鬣狗的脸上已全是汗珠,鼻子眼睛嘴唇几乎要凑到一起了,毛茸茸的两只胳膊向前伸着,像长着对铁角的公牛一样。猛地,他嗓子眼里发出半声沙哑的怒吼,那对“犄角”也应声握成了一对拳头,竟然开始又推着郑长城向后退去。
人兽们的情绪更疯狂了,尖厉的口哨声不断地响起。有几个见风使舵的家伙马上又帮鬣狗喊起了号子,只可惜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推动了几步,便又被郑长城顶住了,又开始退却。那几个喊好的马上又哑炮了。
现在,郑长城已经完全占据了场上的主动,他慢慢地转动着身子,鬣狗害怕木头掉下来,也只得随着他的转动而转动,没几步就将方向转了过来。郑长城身上的气功运转自如,显得更为冷静沉着,相比之下,鬣狗的呼吸声已越来越急促,身子也开始不停地颤动。而在他身后不远,便是深渊了。
眼看着鬣狗被一步步地逼近悬崖的边沿,众人的呼吸都粗混起来,紧张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有的人已在小声地喊道:“干掉他,干掉他!”
郑长城看到鬣狗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脸皮也哆嗦起来,牙齿已把下唇咬得出了血,他梗脖子使劲地挣扎了几下,但郑长城并不为他所动,依旧稳稳地停在原地。众人叫喊得更响了,郑长城发现鬣狗最后的挣扎失败后,眼眶里居然渗出了泪水,很快就和脸上的汗水融在了一块儿。就要到悬崖边了,他不再向前进逼,心里盼着鬣狗赶紧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