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C营地2005年10月1日
看着看着,威塔的呼吸不觉便粗浑起来,兴奋得血脉贲张。等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嘴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松开鼠标,向后倚靠在皮椅上,宛如性高潮后的蓦然松脱。
房间里寂静无声,但宽敞明亮,墙壁呈淡淡的橄榄绿色,地板上铺着考究的高加索地毯,色调雅致。右边的角落摆放着一大排书架,左边则是一张橡木老板台,上面是电话和文具,电脑桌摆放在老板台的一侧。
威塔刚刚在网上浏览了一圈,媒体对他和班波的慈善宣传活动反应甚是热烈,当然也有抨击他的“人渣”理论的,但他无论对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反应并不在意,只在嘴角浮出一丝冷傲的笑。他从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阳光灿烂,院中的棕榈树下撑起了一个橘黄色的太阳伞,摆着两张躺椅;远处,一个园丁正在修剪花枝。整个别墅里没有任何声息。
威塔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想起昨天桑肯跟他提到的那件事——前天晚上,手下人在劫持一名瘾君子时,被一辆出租车跟踪,后来又遭到3辆警车的围追堵截。
威塔陷于了沉思,难道说,警方真是盯住了JHC不放?他们上次在突击检查中碰了壁,无功而返后,自己一度还通过高层关系给苏鲁密警署施过压,让他们别再“无中生有”,事后,警署也曾在高层政要面前保证,下次绝不会容许类似的事件发生。
也有可能这只是一次偶然事件,手下弟兄在行动时不小心被人撞见,才惊动了警方。威塔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身走到老板台前。他很自信他以及他的RAINBOW在苏鲁密高层政要那里的分量。多年来,哪一任市长上台能撇开RAINBOW的支持?这种支持或明或暗,或大或小,视情势来定,当然他们都会很知趣地给他威塔一个姿态,这个姿态的底线便是不能和RAINBOW过不去。这是无言中达成的一种默契,谁也不会贸然打破这默契!
想到这里,威塔冷冷地笑了声。他打量着室内,唉,这栋别墅里已经很久没有女人的气息了,莫莉离开人世也快3年了吧,这里现在很需要一个女主人。
唉,莫莉,她要是地下有知,知道他别出心裁在JHC开展的狩猎游戏,心里会怎么想呢?其实这种游戏,他还是在莫莉的启发下才想到的。当然,莫莉的表哥,那个叫麦尔的家伙在这件事上也是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他们两个,也就不会有JHC的创举。
威塔又回到电脑前,移动鼠标,打开“我的公文包”,跳出很多文件标题。他又点击了其中的“惩罚性狩猎”,屏幕上出现一个小窗口,提示他先输入密码。威塔在键盘敲了几下,文件便被打开了。
那是一组组的彩色图片,全是他手持猎枪,跟一个女人坐在敞篷悍马车上的照片,他们在追击一个身穿深红色西装的男人,背景是郁葱的丛林。
威塔盯着画面上每一个人的表情,犹自能感受到被追击者的恐惧,还有自己腾腾的杀气。当然,还有冲天的怒火。他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扭曲。女人则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声尖叫。
威塔手握鼠标,一张张地翻看着图片:悍马车高高飞起,跃过一片灌木丛。
威塔抬枪瞄准,眼神很恶毒。
被追赶的男人摔倒在荆棘丛里。
女人头发散乱,双手抓着威塔的衣角……
看着看着,威塔的呼吸不觉便粗浑起来,兴奋得血脉贲张。等看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嘴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松开鼠标,向后倚靠在皮椅上,宛如性高潮后的蓦然松脱。
屏幕上的画面是:那个男人倒在血泊中,威塔用枪口抵着男人的身体,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
10分钟后,威塔走出了别墅,站到营地中。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沐浴在阳光里。这样子过了片刻,脸上的苍白乖戾才慢慢消退。
背后有脚步声,威塔还是合着眼,像是魂游云外。来的是桑肯,他在威塔身后站了会儿,见他还是不言不动,才低声道:“主席,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人都召集齐了,你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威塔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桑肯一笑,“教练,问你个问题——你说什么才是人生至乐?”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要因人而异吧!”
“不妨说说你自己。”
桑肯沉吟了会儿,说:“我想不起来。”
威塔拍了拍桑肯的肩膀,表示理解。两人转身走去JHC那栋三层办公楼,走进了会议室。
房间的面积很大,除了桌椅、灯具外,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威塔和桑肯走进来时,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十几个人赶忙站起来,向威塔问好。
桌上放着几份报表,威塔拿起来翻了翻,头也不抬就问:“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几个月以来,我们的人兽频频被猎杀成功?这份报表上所列出的数字表明,在过去的3个月里,我们向那些‘猎人’总共支付出了18万美元的赌金,作为庄家,我们要是一直这样进行下去,这个项目还有什么意义?”说完,将文件扔在了桌上。
那些员工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有人说:“主席,主要是因为那几个人兽的条件不行,既跑不快,又藏得不好,当然最终免不了成了靶子。”
“还有,这段时间来的那几个大佬也够狠的,选武器时不惜血本挑最好的,带的人手也都精干,咱们训练的那些家伙自然就吃瘪了。”
“没错主席,现在来这里‘疯’的那些大佬们大多是回头客,心狠,有经验,下手果断,带的助手好多都是军人出身,明摆着想把以前掏出的钱给捞回去。”
威塔一抬手:“人家在你庄家这里下注就是为了赚钱,这个想法并没什么不光彩。”
“问题是,人兽这些乌合之众怎么能跟这样一帮人较量?”
“你的意思是,人兽训练得不好?”
“不,不是说教练他对人兽训练得不好。”员工忙说,“主席是知道的,人兽逃跑不过是出于求生的本能,那些家伙都是人渣,一是身体都快被毒品掏空了,二是逃跑不讲技巧和策略,不给人毙了才怪。”
威塔冷着脸听着,没有吭声。
桑肯在这期间一直没有发话,现在见威塔的脸色不好看,忙道:“主席,弟兄们的意思无非是想说明一件事,要找一些更好的人兽来才成。”
“你不是专门派了人手,在多方搜罗吗?”
桑肯迟疑了下:“问题是,这些瘾君子们的体质本来就差,弄到丛林来也经不起太大的折腾,所以,我还是想请主席考虑考虑,以后选人兽的范围是不是扩大些,别只限于吸毒者和妓女。”
威塔听了这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桑肯说:“教练,大凡是一种游戏,都要讲游戏规则,如果没有这根底线的话,那么这游戏就很难玩得长久。在R国,我们家族向来是做正当生意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当然,我不是说我现在做的这事业就不正当,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个人认为让那些人渣来充当人兽,既赚了钱又娱乐了他人,也算是对废物的再生利用。我们就好比那些清洁工、清道夫,在替这个社会做着件有意义的事。所以,尽管你刚才的建议已经提过好多次了,但我一直没有答应,就是不想改变我们这个社会清洁工的角色,我们玩这个游戏的前提是,充当人兽的那些家伙只能是这个社会的败类。”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环视整个会场:“可能大家会对我的这些想法不以为然,但请记住一点,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犯罪。也许有人会说了,那个叫伦娜的女人怎么就被暗杀了?那是因为她先违背了游戏规则,我们必须将她清除掉,相信这一点艾德珈也会明白。刚才在楼下,我跟教练探讨过一个问题,什么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对于一个吸毒的人来说,吸食毒品的那一刻就是他的人生至乐。他们在最兴奋最快乐的时候去逃避追杀,就算是最终难逃劫数,那也足够了。对待这些人渣,我的这种清除方式已经很人道了。”
众人听了威塔的这番说白,都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吱声。
“可我们又是生意人,不赚钱的事情当然不做,故而我这里有两个建议提出来供你们作参考;一、对于那些体质太弱的人兽,要及时地清除掉,免得轻而易举就成了客人们的战利品,降低了游戏的难度和娱乐性不说,还要给我们造成损失;二、在各处寻找人兽时,要选那些好料子,这样对方玩起来才会觉得更刺激,我们呢,也不至于在赌局中落败。另外,从即日起在猎杀的规则中给大佬们加上这么一条,第一次来参加狩猎活动的,可以带两名助手;第二次来的,只能带一名助手;三次以上的,就不能带助手了,但我们的人可以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威塔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一齐说没有了。威塔摆摆手,示意他们散去,却又问桑肯:“教练,你知道我的人生至乐是什么吗?”
桑肯笑了笑:“应该是跟班波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吧!”
“不,不!”威塔摇了摇头,“班波不过是我身边一道风景而已,她就好比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一朵鲜花,好多人都想去攀摘,但也只有我才配拥有。”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我最大的快乐也不难想到,那就是替社会清除人兽这些人渣。”
苏鲁密市2005年10月1日—7日
郑长城和刘锋、罗喜二人经过反复权衡,制订出了一套详细的打入方案。第二天又约请了邦沛,一同研究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风险性。之后,他们又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亚洲合作工作组联络官的协调,与R国警方合作制订了相应的保护措施,这才报请了中国国家中心局。
那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在前边晃悠着,他穿着件肮脏的花衬衫,嘴上叼着一根香烟,双目闪闪放光,显然是刚刚过足了毒瘾。郑长城身上穿了套打棒球的白色衣服,戴着顶白色的帽子,远远地跟着他。
几天来,郑长城和夏丽敏注意到在苏鲁密的一些报纸上,如《苏鲁密时讯》《苏鲁密报》《苏鲁密生活报》,上面连续刊登有《寻人启事》,失踪的都是些吸毒者。联想到黄哲和李新正是因为吸毒才被抓去当“人兽”的,两人不免怀疑这些失踪事件跟JHC有关。
当二人就此事跟刘锋和罗喜进行沟通时,刘锋告诉他们,频频出现的吸毒者失踪的事件已经引起了邦沛的警惕,他已安排人调查这几宗案子了。郑长城和夏丽敏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分头展开工作——夏丽敏重点搜集分析R国小姐班波的资料,留意班波的动向,准备寻找时机接近她;而郑长城则在那些吸毒者经常光顾的场所溜达,以期发现线索。
这天,他又去几天前悍马车劫持吸毒者的那条老街,在那家暗中出卖毒品的杂货店“第二天堂”里,偶然听到一个汉子打听如何能去丛林的消息。郑长城一听说“丛林”马上留意起来,他装作挑选胶卷,眼睛却瞥过去。
那杂货店老板正用阴沉的眼光,警惕地审视那汉子,问他为何想去丛林,那汉子撂了句:“那里不是免费供应毒品吗?老子图的就是这个!”老板摇头说不明白他的意思,那汉子怪模怪样笑笑扭头就走。郑长城忙买了卷胶卷,出门跟上了那汉子。
城市处在喧嚣与紧张中,目不暇接的广告牌、拥挤的车流、男人们身上的奇装异服、女人引人注目的发型和身段、五花八门的街头橱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郑长城紧随着那个穿花衣服汉子的身影在这股洪流中漂荡。
转过几条街道后,他看到汉子在一家类似夜总会又不像夜总会的门前停下,那家伙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推开门进去。郑长城走近前,见那门面上写着“情绪缓释中心”的字样。
在他的印象中,出入这里的人大多是来看心理医生的,这家伙来做什么?
推开门进去,是一道长长的走廊,墙壁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图片,详细地指出了这里的服务范围。还未等走进大厅,郑长城就听到那汉子在跟人说话:“嘿,莱特,有什么好活给我干干?”
“杜卡,你今天可是迟到了半个小时,害得客人等了半天。快去吧,3号。”
那个叫杜卡的吹了声口哨:“莱特,亲爱的老莱特,你可以给我安排两场,我今天可吸足了劲儿的。”
郑长城看到杜卡晃晃悠悠地朝右边的大厅走去,他又等了会儿,待那个服务台上的莱特转身去拿东西时,才穿过大堂,去了3号厅。
还未等走近,便听到一个女人的漫骂声,还有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噼啪声。他看见那3号厅的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的广告语大意是在说:这里提供人靶,可以尽情地发泄心中的怒火和愤懑,但不得使用武器和器械。每次收取服务费500R元。
郑长城从门缝向里看去,见一个长得肥胖的女人正戴着拳击手套,朝着杜卡身上乱打,嘴里还不时地骂着秽言污语,听那意思好像是她丈夫在外边寻花问柳,对她不忠,所以就把杜卡当成了出气筒。可怜的杜卡不能反抗,只有护着脸,任那女人殴打。在一边还有那女人带来的两个跟班,都笑眯眯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
因为杜卡体格健壮,任凭那胖女人怎样用力打他也不倒,那女人火了,气喘吁吁地冲着那两名跟班喊:“你们还愣着干啥?替我打死这个畜生!”
杜卡抱着头喊:“喂,你懂不懂规矩,只能你一个人打!”
女人骂道:“死王八,还敢顶撞老娘!”和那两个人一起上前殴打。杜卡想还手时,但又怕伤了客人,犹豫间已经挨了几下狠的,终于被打倒在地,那女人还觉得不解气,不住声地指使那两名手下对他进行殴打。
郑长城实在看不过眼,推开门冲了进去,喝道:“住手!”
那女人转过身,一白眼:“老娘花钱找乐子,碍你什么事了?”
“那也要遵守规矩!”郑长城上前将那两名汉子推开,又把杜卡扶了起来。
那女人气呼呼地将几张钞票扔到杜卡身上,对跟班道:“走!”扬长而去。
郑长城将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捡起来,递给杜卡,杜卡尽管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地,却全然不当回事,喜滋滋地点数着钞票,嘴里道:“这臭娘们儿,出手倒还挺大方的。”又问郑长城,“兄弟,是中国人?”郑长城点头。
“那怎么也来这地方?”
郑长城道:“我本来也想到这里找点活干,刚才看了看,这口饭可不是我能吃的,不被他们打死也要被他们气死!”
杜卡将钞票在手心上拍了拍,咧嘴笑道:“只要能赚来钞票,谁还顾得那些?”把胳膊搭在郑长城的肩膀上,“走,兄弟,我请你去享受享受。”
两人走出了“情绪缓释中心”,叫了辆的士,先去到那条偏僻的街道,杜卡将那几张钞票尽数掏出来,在那家叫“第二天堂”的杂货店里买了一小包冰毒,然后才引着郑长城去了他租住的公寓。那里面又脏又乱,跟他合住的几个男女都一副颓废相,一看就知道都是瘾君子。
杜卡带郑长城进了自己的房间后,一关上门,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纸包来,招呼郑长城道:“快来兄弟,这‘冰’可是上等的好货。”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那点钱挣得也不容易。”
“什么容易不容易的,只要给钱,叫我做什么都成,这人活在世上一天,就是要及时行乐!”
杜卡摊开一张锡纸,将那像冰一样的粉末撒在锡纸上,在下边打着打火机炙烤。锡纸上腾起细细的烟雾,他叼着一根纸管贪婪地将其吸了进去。马上,他便舒服地打了个哆嗦,兴奋得眼睛又闪闪发亮了。
郑长城强压住心头的厌恶之情,试探地说了一句:“要是有个地方能免费让你享用这等好货,兄弟你也就免受皮肉之苦了!”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杜卡被毒品刺激得坐不住了,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过呢,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