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HC营地2005年9月21日凌晨
汽车冲到宾馆门前,4个汉子跳下车。郑长城心里暗暗吃惊:“他们反应这么快!不知道夏丽敏会怎样应付?”
郑长城从宾馆的阳台上滑下后,便迅速地潜入一人多高的草丛,先蹲在那里细听四周的动静。他的“从天而降”将藏在草堆里的蝈蝈、蚂蚱惊得乱窜,草蛙有节奏的叫声也一下子停顿下来。见没有什么异常现象,郑长城才一溜烟地绕过那个小湖,窜进了丛林里。
凭着白天获得的印象,郑长城很快就爬上了那个装有电子定向器的小冈。月色下,能够看到那个圆形的家伙被固定在铁架上。看样子这家伙功率不小。谁会下这么大本钱搞这么一套通讯设施?看来非JHC莫属。郑长城拔出靴筒里的瑞士军刀,俯下身去,将电缆盒的盖子撬开,然后用军刀将固定电缆的螺丝拧松,抽出几根线头,这一来营地的通讯系统便会瘫痪。他想看看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由此判断营地警戒情况和组织反应。
之后,他便钻过铁丝网,进入了营地。
黑压压的丛林里一点声息也没有,他沿着那条土沙路向前跑去,因为知道这里是很边缘的地带,离狩猎场还有段距离,这个辰点儿不会有人来往,所以安心地朝前奔去。
奔了一会儿,便看到前边隐约有座高高的黑影。他停下了步子,离开沙路,斜着穿插过去。离得近了,看清是一座岗楼,但并没有人守卫。
他小心翼翼地转到了另一个角落,爬到了铁丝网前,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钳子,将最下面的一根铁丝掐断,然后匍匐在地,从下面钻了进去。
往前再走一段,是个养鹿场,月光下鹿都静静地卧在栅栏里边,远处还有飞禽养殖场,整个儿遮天罩地地被巨大的铁丝网笼罩起来。什么大鸟拍动翅膀的声音很响,还有呱呱的叫声。他又看到一座木板房子,也没有灯光,像是禽兽饲养员住的。他绕了过去。越过一道小溪,前边是密林地带,黑黢黢一片,这次他看到竟有三道铁丝网矗立在面前,凭经验他一眼便知道中间那道是电网。沿着三道铁丝网望去,可以看见隔不多远便有一座高高的木头哨楼,有灯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缩了身子放轻脚步慢慢贴了上去。快到岗楼跟前,便看见了铁丝网上挂着一个警告牌,上面写着:猛兽区,请远离。
他屏住呼吸,见木头哨楼的灯光下坐着4个汉子正甩扑克牌。4个人边打牌边说话。
他又往哨楼挪了挪,听见一个说:“警察犯神经了,查这儿有什么好查的?”
另一个说:“折腾咱们弟兄呗,说是警察来了要配合,怎么配合?还让咱们领着他们玩去不成?”
又有一个说:“你们知道什么?上头是想玩玩警察哩!”
郑长城一听这话便知道JHC早已作好准备,他们封门不过是要给警方使道障眼法!在这种情况下,邦沛他们要是来,肯定要扑空。
必须马上把这一情况告知邦沛警长。郑长城这样想着,猛听见哨楼里一个玩牌的说:“别玩了,该转转去了,值更打牌让头儿知道了又要挨骂。”4个人扔了牌站了起来。
郑长城见状,忙匆匆沿原路而退。
等快到营地的第一道岗时,郑长城停下步子,躲在藤蔓里察看周围的动静,待喘息平稳了,这才又转到那个放置电子定向器的小冈,拿出军刀,把那个拧松的螺丝和线头拧紧了,合上盖子,这才向湖边撤去。
还未到湖边,远处突然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两道刺眼的灯光在沙路上闪烁,一辆汽车奔宾馆疾驰而来。汽车灯光正好照射在湖面上,郑长城急忙在草丛中隐藏下来。
汽车冲到宾馆门前,4个汉子跳下车。郑长城心里暗暗吃惊:“他们反应这么快!不知道夏丽敏会怎样应付?”
旺古宾馆2005年9月21日凌晨
夏丽敏正不知如何回答,床上的蚊帐却被一只男人的手从里边掀开一道缝,传来郑长城不愠不恼却异常威严的声音:“最好请你们马上出去!想看男人的屁股请去同性恋俱乐部!滚!”
那4个汉子只说要检查房间,却什么原因也不讲。他们身后还跟着宾馆一名服务小姐,手里拿着客人登记卡对名字。游客们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吓傻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眼前这4个凶神恶煞是什么人。很快就搜到了隔壁房间,夏丽敏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看来,郑长城肯定是逃脱了,所以他们才会来追查。但现在怎么办,这些人发现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可都要暴露了。”
夏丽敏虽在心里强迫自己镇静,但额头已渗出汗水。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得了,被动不如主动。不等那4个汉子搜过来,她就拉开门冲了出去,朝着他们吼道:“喂,你们吵什么吵,还叫不叫人睡了?”
客人们本来有些胆怯,见有人站出来质问,胆子顿时壮了许多。隔壁那个男人气哼哼说:“莫名其妙,深更半夜地查什么房,是什么道理嘛!”
夏丽敏叉着腰,气呼呼地嚷嚷:“本来白天没安排狩猎我们心里就不舒坦,你们现在还来添堵,真是无理取闹。连态度都没个好态度,你以为你们是谁啊?是上帝?是天王老子?谁怕你们了不成?”她一急,把中国的天王老子搬了出来,4个汉子虽不懂,但那些香港游客都懂得,情绪顿时被点燃了,一起闹将起来,个个骂骂咧咧地都像吃了火药。
4个汉子一下蒙了,不知如何应付。其中一个道:“对不起,我们只是随便看看……”
“什么?随便看看……”夏丽敏瞪圆了眼睛,“我们来这里是看野兽的,可不是随便让你们看的!”她转身对众人道,“大家说是不是?”
“对,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们当猴子耍啊!”
“干脆大家都不睡了,现在就和他们说个道理。”
“不光费用要退我们,精神损失也得赔偿!”
那4个汉子哪里招架得住,那个服务小姐埋怨道:“不是早跟你们说了嘛,9点钟就锁大门了,没有人出去,你们还不信……”赶忙又向一干人赔不是。
然而那4个汉子仍不甘心,其中一个蛮横地说:“那也得查,营地里跑了一只猛兽,哪位客人不安生呆着,出了事我们可负责不起。”说着推开夏丽敏就要进房间。
夏丽敏急了:“你们不要太无理!”
但她哪里拦挡得住,门被汉子一把推开。
汉子们进门后,一个说:“你们登记的可是两个人,另一位呢?”
夏丽敏正不知如何回答,床上的蚊帐却被一只男人的手从里边掀开一道缝,传来郑长城不愠不恼却异常威严的声音:“最好请你们马上出去!想看男人的屁股请去同性恋俱乐部!滚!”
那最后一个“滚”字突然提高了声调,斩钉截铁,4个汉子不由得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出了房间。
夏丽敏关上房门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掀开蚊帐。
郑长城一身睡衣,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无得意地说:“是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回来的。”
夏丽敏仍心有余悸:“紧张死我了!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郑长城笑呵呵地道:“又一次欣赏到你这刀子嘴了,还管点用,给我赢得了一些时间。”
夏丽敏最不爱听郑长城说她是刀子嘴,但现在无心争论,急问:“怎么样,进去发现了什么?”
郑长城说:“发现了一些情况,又证实了一种判断。”
夏丽敏说:“先说你的发现。”
郑长城便把所看到听到的情况对夏丽敏讲了一遍,末了说:“看来JHC关押人兽的地方肯定不在这里,应该还有一个更秘密的营地,只怕邦沛他们来要扑空了。”
夏丽敏一皱眉问:“再说说证实了什么判断?”
郑长城说:“我让营地里的无线通信系统暂时瘫痪,想看看他们的警戒情况以及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结果我们已经看到了,警戒性很高,反应也非常快。这说明了什么?如果就是眼前这个普通的狩猎俱乐部,反应速度能达到这种军事化的水平?至于这么敏感地大动干戈吗?外松内紧,心里有鬼,JHC绝对是个魔窟!”
夏丽敏觉得很有道理,说:“那快让老刘通知邦沛,让他们先别行动,免得来了扑空。”
郑长城拿出手机,一看竟没有任何信号。行动前他看手机还是有信号的,就是弱一些。他拿起床头电话,也没有任何声息,竟连总机和服务台也拨不通。他知道旅馆的电话是被掐了,手机信号也给屏蔽了。说JHC反应迅速,看来还不够,在发现他们通信系统出现异常故障的那一刻,这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通道已经被彻底斩断了。
夏丽敏见郑长城急出了一头大汗,忙劝道:“也别太着急,这才4点多钟,天亮再试着联系。”
郑长城说:“只好如此。”
JHC狩猎场2005年9月21日
邦沛轻轻吹了下口哨:“我很喜欢扉页上的那句话——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枪口!”
桑肯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抬头盯着邦沛,那眼眸里好像燃起了两团小火苗,他慢腾腾地道:“我同样喜欢书里的另一句——一个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千万小心脚下就有陷阱。”
但邦沛他们还是行动了。
3辆警车和一辆车身写着“WWF”(国际野生动物基金)字样的白色面包车驶到了JHC俱乐部的门岗前。穿黑色制服的门卫挥动着小旗,示意车队靠边儿停下。泰迪从第一辆车里跳下来,手里拿着一纸公文,送到他们面前:“看好了,我们这是例行检查。”
一名门卫道:“对不起,警官,我们这里暂时封闭,要进去我要先告知我们头儿……”
泰迪冷冷地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快让路,不然我以妨碍公务罪抓你。”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钻进了车里,门卫不敢怠慢,赶忙拉开了路障,让车辆过去。
4辆车加足了马力,朝狩猎场里驶去,待驶到第二道岗楼时,那里的门早已打开,两旁插满了五色的彩旗,巨大的广告牌子上面写着:惊险刺激,JHC。
俱乐部办公区是一座三层的白色小楼,楼下是一片整洁的花园,里面种着一棵棵棕榈树和一丛丛绿盈盈的巴豆。园中花木扶疏,郁郁葱葱,浓密的九重葛中,一条条光洁的碎石小路隐约可见。在稍远一点的树阴掩映处,可以看到一片红色的屋顶,像是俱乐部的会馆或是休闲度假的别墅。
草地上,有员工正在忙着给花木浇水,见到“WWF”的车和警车驶来,都好奇地盯着看。
邦沛把肚子挺了挺,眼睛眯了起来,眼前这幅景象,是无论如何也跟“猎杀人兽”的画面联系不到一块儿的。但他知道这里并不是他想看的地方,甚至他也想到了此趟行动可能不会有理想的收获。郑长城报告说JHC关闭,他便费力说服上司组织了这次突击检查行动,但JHC能让你轻而易举就抓住把柄,一举端掉他们?笑话!那未免把对手想得也太简单了。但他相信JHC在从事着罪恶的勾当,这里每天都有可能发生血腥的杀戮,敲山镇虎也是需要的,哪怕暂时镇住他们——他们玩的可是人命啊。
还没等他下车,白色小楼里便走出几个人,最前面的邦沛认识,正是这里的总经理桑肯。这家伙今天穿了白衬衣、黑西裤,收拾得很是整洁,好像是专门为了等他上门似的。邦沛推开车门。
桑肯大步迎上来,笑道:“警官先生,欢迎欢迎!”远远地伸出手来,并且自我介绍,“桑肯,在这管点事。”
邦沛伸出手去,跟他握在了一起,淡淡地说:“苏鲁密市第11警署警长,叫我邦沛好了。”又接着说,“有人举报你们猎杀珍稀动物,我们协助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前来调查。”
“没什么没什么,以前也不是没查过,我们可是绝对愿意配合警署工作的。”桑肯朗声道,却一直没放开邦沛的手。
邦沛看了泰迪一眼,泰迪一挥手:“大家分头行动。”
桑肯脸上依旧堆着笑,慢慢松开邦沛的手,“这检查的事儿,别的警官自会办理,作为警长用不着事必躬亲吧!”
邦沛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来?”
桑肯忙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请邦沛警长去办公室喝杯茶。”
邦沛笑笑,跟着桑肯走进白色小楼。一楼门厅里站立着一头驯鹿的标本,天花板装饰有浅黑色的木雕图案。他们上到二楼,桑肯推开第三个门,请邦沛进去。
房间里布置得很协调,深黄色的木地板,雪白的墙壁,靠门是两组沙发,左边是一个书架,右面是一张胡桃木大写字台,上面铺着绿色的台布,摆着电话和纸笔。
邦沛从兜里掏出一方大手绢,擦了下油汪汪的脸,走到书架前看了看:“哦,还挺喜欢看书啊?”
“那不过是为了装饰门面。”桑肯亲自泡茶,自嘲地说。
邦沛转身看了桑肯一眼,“吭”地笑出了声:“跟我一样。”
桑肯哈哈笑起来,邦沛却从中抽出一本,翻了两页,又把它放在了写字台:“不过,我猜这本书对你可不是装饰门面的。”
那是一本《丛林追杀》。讲的是一个美国人如何在深山密林里追杀仇家的故事。邦沛轻轻吹了下口哨:“我很喜欢扉页上的那句话——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枪口!”
桑肯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抬头盯着邦沛,那眼眸里好像燃起了两团小火苗,他慢腾腾地道:“我同样喜欢书里的另一句——一个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千万小心脚下就有陷阱。”
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僵滞。桑肯马上又笑起来,扭转气氛:“喝茶,喝茶,请!”
邦沛端着茶杯,慢慢走到窗前,他看到手下的人正在远处搜寻。现在可以看见那片像是会馆或者别墅的建筑了,是片法式建筑,很大一片,红色的锥形尖顶,窗户呈漂亮的弧状,上面刻有白色的雕花。围绕着建筑的是一圈白色的栅栏,靠近栅栏的地方开满漂亮的百合,有游泳池,有网球场,四周的草地漂亮得像绿色的长绒地毯。
“那里是别墅?平常有人住吗?”
“有时威塔先生会来住上几天。”桑肯说完瞥了一眼邦沛,“威塔先生是谁想来警长是知道的,就不用我介绍了。不过他好久没来住过了。”
邦沛踱了回来,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桑肯先生,谢谢你的茶,正如你所说,我该‘事必躬亲’了。”
桑肯笑道:“警长既然来了,何不留下来玩玩,带些美味回去?”
邦沛用肥大的手掌抚了两下头发,道:“是啊,你们的营生可是很刺激很诱人的,不知道有没有不一般的花样?”
“这只怕让你失望了,我们这里从来都是按规矩办事!”
“可今天我来的时候,听门卫说你们这里关闭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们JHC开这个俱乐部就是为了接待游客赚钱的,为什么要突然关闭呢?”猛地转身盯着桑肯,他笑眯眯地问:“为什么?”
“警长对我们的生意也关心啊!”桑肯打了个哈哈,“不过,你既然这么问,我可以告诉你原因——我们这里发现了一只野猪,还伤了人。”
“野猪?”
“对啊,为了保证游客的安全,我们只得暂时关闭营地,直到赶走了那只畜生,我们才敢开放这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这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猛然一起大笑起来。邦沛拍着桑肯的肩膀说:“第一次跟你打交道,还真不知道你是这么幽默的人!”
“有些事本就是这样,我幽默地来讲,你就不妨幽默地来听。”
两人像故交一样,说说笑笑地下了楼。邦沛看到一辆载满乘客的大巴驶进了大门,桑肯道:“这是昨天的一批客人,昨天来了担心他们的安全才没有让进,今天重新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活动。”
果然,邦沛远远地看到变了容貌的郑长城和夏丽敏夹在人群中。桑肯朝身后的一名员工打了个响指:“你去挑两支好一点的猎枪来,我要跟邦沛警长一起出去玩玩。”
这时,泰迪跑了过来,贴着邦沛的耳根说:“警长,附近都查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