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房间许久人没有这样全了,丛天舒和一多、二多在屋子里,他走来。“景云。”丛天舒叫他。
“嗯。”张景云坐在她的身边。
“你给我做的那双皮鞋呢?”丛天舒问。
“在柜子里放着。”
“我想看看。”她虔心地说。
张景云在柜子中找出皮鞋,递给丛天舒,她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景云,接电话!”张母喊她。
医院来电话,催患者丛天舒回去,专家要给她会诊。
“还是送天舒回医院吧,别耽误治疗。”公公说。
“爸快来!我妈不说话啦。”张一多亟亟地喊。
一家人涌进来,只见丛天舒将鞋子抱在怀里闭着眼睛,人已昏厥。
“天舒,天舒!”张景云呼唤,她没反应,“她昏迷了,快送医院!”
张景云到医生办公室询问几位专家的会诊结果。
“检查发现不仅肺部有占位性病变,肝脏也有。”主治医生说。
“怎样治疗呢?”
“目前的医疗技术只能做放、化疗,对症服一些中草药。”主治医生说。
“手术呢?”
“很遗憾……”主治医生说巳无手术的可能。
“她还有多长时间?”张景云问那个残酷的问题。
“肺部肿瘤还不至于马上出现意外,但是肝脏肿瘤通常发展很快。根据我个人的经验,不会超过两个月。当然,也可能出现奇迹。目前,患者情绪很不稳定。”主治医生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她什么人?”
“丈夫!”张景云烟锵地道。
主治医生望着张景云,说:“她现在情绪……需要亲人特别关爱。”
绝不是他头脑一热承认是她的丈夫,在河边背她回家的路上,她的泪水洇湿脊背,透进心房!每一滴都是自己造成的,他就这样自疚自责,不能让她流着泪走。金丹来丹建铁艺社看他,心疼道:“景云你瘦了许多。”
“睡眠不太好,一次吃三片安定,才勉勉强强睡一会儿,老是做梦。”张景云说,他没说实话。
“去海边玩玩,减减压。”她说。
“铁艺社才开业,我走不开。”
“天舒近来咋样?”金丹沉默片刻,问。
“不好,很不好。”张景云心情沉痛道,“已经转移到肝脏……没有手术价值。”“她自己知道吗?”
“她感觉到啦。”张景云叹然,人是知道死亡的动物,恰恰悲哀在这里。
“自杀与她自己的感觉有关?”
“或许是吧。”
“我能够理解天舒非常时期的心之所想。”金丹诚挚地说,“景云,她需要你,多陪陪她。”
张景云感激的目光望着金丹。
医院的病房成为许多人生命的终点站,丛天舒亦如此,她病情日益加重,虚弱无力。张景云拉只小発坐在她床边,似乎这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厮守。
“景云,也许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你来时,这张床可能已经空白一片!”丛天舒绝望地说。
“天舒,我们积极配合治疗,你会好起来的。”
“有人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要认真创意地活着……景云,我生命进人了倒计时,不奢望时间的脚步慢些走。景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望见死神快走到我身边,带走我之前,再做一次你的妻子。”
震撼的语言纵然是石头也会被打动,他泫然颤抖,茫然的目光望着她。
“我知道你和金丹处了朋友,这件事使你很为难……景云,我确实是非分之想。”张景云沉吟着。
“景云,是我抛弃了你……带着块疚走,在另一个世界我的灵魂不能安宁啊!”“天舒啊,我明白你的心愿……”张景云真挚地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顽强地活下去!”
丛天舒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以前有过这个动作,现在是回忆回味,这个动作之前有句经典的话:你上来吧!
张家两位老人的话题同样是他们的关系,张母说:“看出来没有,景云不愿意把天舒送回医院。”
“天舒自己也不想走。”张建国说。
“她真的住下来,那怎么说?他们分了手,我们拿她当街坊、当亲戚待都可以。但是外人咋看呢?”
“咋看?一多、二多的妈。”
“问题就出在她是一多、二多的妈上,你想,天舒住在家里,好说不好听。关键是金丹会咋想?”
“是啊,金丹怎么想?”
张景云对父母说要跟丛天舒复婚。
“景云你越活越糊涂,答应她和你复婚,她病娜个样子……”张母责怪儿子道。“妈,我这样做是为了增强她战胜病魔的信心。”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伤害金丹。景云,伤害金丹绝对不行!”张母口气相当坚定。
我们看张家亲戚圈对复婚的看法。
刘国强看一本技术书,妻子抢下扔到一边,说:“国强你真要干修理这一行?”“景云让我做业务科长,可我对铁艺活儿不大通路,抓紧充充电。”
“好好,刘国强师傅,今晚只打扰你几分钟。”
“有何指教,亲爱的刘夫人?”
“严肃,跟你说正经事呢!”
刘国强坐直身子,说:“洗耳恭听。”
“大姐说景云答应和她复婚。”
“啊,开国际玩笑。”
“是真的,大姐渴望在生命最后一刻,成为人妻,于是……”
“于是一个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荒唐……金丹呢?她咋办?”
“我也觉得此事不大可行。”丛天霞说。
丛天飞在病房外徘徊,说:“不行,我和大姐谈谈。”
“你阻止不了,景云巳经答应了她。”小晶拉住他道。
“景云心太善良,他最看不了大姐落泪。”丛天飞深有感触道,“可是,金丹心在流泪啊!”
苦楝树茶吧包厢点着一盏漂赌,金丹与张景云对面而坐,烛光在他们的脸颊上闪动。
“景云,你不是要对我说什么吗?”
“哦,这……”他实难开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景云,今天我约你出来,咱们把结局放在前面。”
张景云惑然地望着她。
她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说:“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相见,我就想了,在秀水镇我想得更强烈……景云,我渴望你吻我。”
张景云将金丹拥在怀中,吻,深吻,她栽簌流泪。
“金丹……”
“我感到幸福,很幸福。”
烛光幽幽,音乐低回。他们重新面对而坐。她说:“倒叙,结尾放在开篇,我们还是回到开头。景云,天舒是不是要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是!她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十分想在有限的生命时间里,做一位好母亲,一位好妻子,她巳没有他人供选择,因此她期待同我复婚。”
金丹望着漂蜡,蜡烛在水中漂移。
“金丹,我答应她又怎对得起你啊!”
她的目光从漂错移到他的脸庞,凝在他的眼睛上,说:“景云,你答应她吧!”
“金丹。”
“只有你才能使天舒生命之烛不灭……我准备了五万元钱,你拿去给她治病。”张景云热泪盈眶道:“金丹……”
“我帮你们办婚事!”她说。
“金丹。”张景云哽咽了。
故事到此,你会问:警察呢?故事本来在前面就发生了,放在后面来讲,完全是因为我们的故事主人公对所有人隐瞒了警察找他的事实。
警方“捕蝉”专案组,破获了以罗薇为首的跨省走私大案,罗氏布业涉案人员朱刚、徐颖等人悉数到案,査清了丛天舒只是他们雇用的工作人员,与本案无关,至于她跟朱刚的关系纯属个人私情,不在越过法律底线范围内,是否越过道德底线,不是警方管的事情。但是警方还是秘密将张景云请到刑警队。
往前说,警方取了张建国的乂八样本,经过省技术部门鉴定,与天锦市贝壳岛发现的无名白骨吻合,确定死者是失踪的张景山,张景云的嫌疑上升,他是最后上岛的和领走死者打工工资的人,又娶了自己的亲嫂子。
“你最后见到你哥张景山是什么时候?”刑警问。
“年月。”张景云答。
“他去了哪里?”刑警问。
张景云将五年前就编好的故事叙述给警察,家人相信,警察不相信,有一个张景云不能自圆其说的事实:张景山的白骨在一个填埋的大坑中被发现,张景云填过这个坑,而且张景山压根儿没离开贝壳岛。
警方缺少证据,对张景云进行一次心理测试,民间俗称测谎,结果机器不能确定他撒谎。
确定尸骨是张景山,而没正式通知死者家属,原因是至今警方的侦察仍未结束,张景云不清楚自己被秘密监视,警察小童几乎跟他寸步不离。
人道的液体输入丛天舒的血管,治疗已经毫无意义。张景云守护在她的病床边。“景云,你愿娶嫂子?”丛天舒问。
“五年前我就回答你了。”他说。
“你不后悔?”
“不后悔!”
“我们去登记,领结婚证,拍婚纱照。”她渴望道。
去领结婚证,去拍婚纱照,一切按正规程序走,上次他们都没有做,两人行李搬到一起就算结婚。张景云答应了她的要求。
跟父母说这件事,发出擦玻璃一样的滞涅声音。
“给天舒点儿安慰也中,总不能当真事办,拍什么婚纱照?景云说还要去办登记,领结婚证,干啥呀?”张母已经不能容忍了,“当初应该办都不去办,转过来不应该办又要办,事办得别扭。”
“满足她的心愿吧!”张建国说。
满足她,岂不是坑了景云?别人看她哭嚎要重新嫁景云,金丹咋办?金丹同意景云和天舒复婚,不就等于她和景云的事黄了吗?张母讲的不无道理。
“景云说不影响他与金丹相处。”
“说梦话,金丹眼嗽着他们结婚,而没想法?叫人心里也没底儿,我去问问金丹。”张母说。
张母给金丹打电话,得知她在好莱坞婚纱摄影楼,便赶过去。影楼前,张母说:
“金丹,我问你一个事。”
“大婶您?”
“直说吧,你知道景云跟天舒的事?”
“大婶,我不是知道,而是支持他们。”
支持?一句话让张母吃惊,急忙问:“那你跟景云的事?”
“大婶,眼下天舒太需要景云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是天舒却不多了啊。”
金丹太让张母敬佩了,她实在找不出恰当的词儿来形容她,感激从眸子有些湿润。
“没什么,放在谁身上都会这样做的。”金丹说。
“我希望你和景云有个结局,美满的结局。”
“看缘分了。”金丹神情幽优,说,“大姉,天舒不方便来影楼,我请化妆师、摄影师到医院去。”
张景云和金丹分头忙结婚的事,他来到区婚姻登记处,靠里边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领导模样的男人,他在看份文件。女办事员接待他:
“我还是没听明白你说的话。”
“我们申领结婚证,因为她身体不好,来不了这里,能否请你们到……”张景云说。
“这恐怕不行,必须本人到场。”女办事员说。
“她的身体的确不允许,变通变通行吗?”张景云见戴眼镜的男人目光朝他这边张望。
“婚姻登记有明文规定……既然是生病,为什么不等她身体好了再办呢?”女办事员说。
“她等不了啦。”张景云哀戚地说。
女办事员惊铭道:“等不了?”
“她得的是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