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有意见了吧!”张建国幽默道,当着娘家人的面,他数落自己的老伴,“天舒还不是为多挣几个钱,景云离家眼看三年了,全靠她―人挣钱养家。哎,你吃点辛苦带带孩子,老抱什么屈啊。”
“天飞你听见了吧,你给评评这个理,说我抱屈……”
叮咚!门铃响。
“谁呢?”张母去开门,“唷,他胖婶。”
“我家的洗衣机突然耍驴,不给你转了,借你家的搓衣板用一下。”胖婶说。
“来,进屋坐会儿。”张母让客道。
“不啦,还要换鞋,怪麻烦的。”胖婶说。
张母还是让她进屋,说:“没装修,进来吧。”
“不啦,你递给我洗衣板。”胖婶站在门外说。
“好,我给你找去。”
胖婶探头朝张家屋里望,见张景锁在黑板前,边写画边念叨:“风来了,雨来了,一群人敲着堵(鼓)来了……”
“鼓,不是堵。”张一多纠正道,“叔,你随我读,鼓!”
“鼓。”张景锁口齿不很流利道。
张母拿搓衣板到门口递给胖婶。
“媳妇没在家啊?”胖婶接过洗衣板问。
“天舒忙,哪顾得上家呀!”张母说,胖婶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给她看出来,“他胖婶,我到你家去。”
她们一起来到胖婶家,胖婶坐在泡着衣物的大塑料盆边,拉过一只矮発给张母,说:“你说咱俩老姐老妹这么些年了,看着什么事不说吧,真有些对不起老姐妹,说了吧,怕影响你们婆媳关系。”
“胖婶,我整天伺候瘫痪老头和傻儿子、小孙子出不去屋,聋子瞎子一样,什么事也听不到,也看不到。”
胖婶翻动浸泡的衣服,借以思考,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听到或看到天舒啥……”
“呜,”胖婶沉吟后道,“有人看见她跟一个大款在一起。”
“大款?”张母惊讶。
“我也只是听人说的,不一定准。”胖婶把话往回拉。
“天舒真没良心,你说景云为她蹲监坐狱,在里边吃苦受罪,她呢在外边吃喝玩乐……”
“这事没弄准你别对建国说,怕他着急上火。”胖婶劝道,她清楚张母的脾气秉性,心里搁不住事,有事就要往外说。
“怎么就不能换来个甜酸啊!”张母还在怨恨儿媳妇,继而数道儿子,“景云也不知犯什么邪,非要娶嫂子,我始终不同意,别也没别住,你瞅瞅,哈结果。”
“发展着看嘛,也许是件好事,他俩不成,我给景云介绍一个,”胖婶说,她早有此意,觉得景云小伙子人品不错,讲义气、孝顺、有责任心,自己的表侄女还没处对象,未等她介绍,便发生景山出事嫂子嫁小叔子的事。
“唉,你不知景云啊,咋那么好改变主意。”
“天舒这个样子,她还……”
“轻易不能放弃,娶天舒他是铁了心,豁出去了。”张母说。
“这里边哈原因呢?”胖肺迷惑道。
做母亲的也说不清原因,景云找哥哥回来后要娶嫂子,以前在一起生活,叔嫂的关系很正常,没丁点儿迹象,突然就来这么个决定。
“发展着看。”胖婶又说一句。
“看嘻,剃头挑子一头热乎。”张母结论道。
丛天舒拦下一辆出租汽车,说:“去白石镇。”
车里司机问乘客是镇里还是什么地方。
“监狱!”她说。
“单程?”
“还坐你车回来,等我的时间不会长,我见到人说几句话就返回。”
“一百二十元,因为你自己包车,如果你同意我半路拣人的话,车费……”“拣什么人,我包车!”丛天舒不耐烦道。两年前,她为省几元钱车费,连驴的都舍不得坐,爬山步行到监狱去看景云,如今虽然不是摇身成富人,出租车还坐得起。
“张景云未婚妻来探监。”管教来报告。
“正常接见嘛。”监狱长说。
“可是他还在关禁闭。”
“噢?”
“张景云一直表现很好……”管教请示道,“狱长您看?”
“还有多长时间结束禁闭?”监狱长问。
“最后一天。”
监狱长做出决定放张景云出来与她会见,但监狱长先找丛天舒谈谈,家属的配合有利于服刑人员的改造。
在管教的监视下,张景云同丛天舒会面。
张景云上下打量丛天舒,穿着打扮时髦时尚,目光最后在她脚穿的高档红皮鞋上逗留。
丛天舒把脚收到桌子底下,问:“听说你正被关禁闭,因为什么?”
张景云欲言又止。
“景云三年都熬过来,剩下一个月就熬不了?”丛天舒不明真相,嗔怪道,“你咬牙坚持一下……”
张景云只苦笑。
天蓝色音乐响起,丛天舒掏出手机看眼号码,立即关掉。
“你配手机了。”他说。
“嗯。”她欲把手机拿给他看,“三星的。”
狱警制止:“收起你的手机!”
会见因这个电话匆匆结束,丛天舒急赶回市里,出租车里她回拨来电,朱刚问她在哪里,她说正从白石镇往回赶,估计六点到。
司机吹口哨,是前南斯拉夫的电影插曲《啊,朋友再见》,不用看司机是四十岁以上的人。与这样年纪人同行,她放松地坐在后座椅上。
天蓝色音乐再次响起,丛天舒接听,是妹妹天霞,她说今晚必须见到姐姐,不见就……丛天舒说:“你可别吓唬我死丫头,搞恶作剧。天霞,今晚我的确有事儿,有话明天说。喔,能否先透露点消息给姐……哦,结婚?好,见面谈。”
出租车进人市区,丛天舒说到阳光桥下的川味大酒楼。
朱刚在川味大酒楼雅间等她,说:“菜我点完了,天舒你看可口不,可以再点。”
“你是美食家,随你吃。”
“上菜吧。”朱刚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礼貌地说:“您稍等。”
“罗薇出国了,我也自由了。”他如释重负道。
“自由?”她没理解自由的真正含义,摆脱吗“哦,罗薇在公司是我的董事长,在家更是。”
“老同学,我理解你说的更是。我看罗薇比你年纪大,是吧?”
“大三岁。”
丛天舒诙谐道:“女大三抱金砖嘛!”
“金砖是抱了,罗薇很有钱。天舒,你那亲爱的呢?你从来没说过。”
“他走啦,巳经有几年了。”
“走啦?”朱刚惊讳,问,“你去白石镇?”
“看他。”她情绪陡然低落下去。
“他是谁?”
“我的小叔子。”
他不好理解她的话,嫂子到监狱看望小叔子平平常常嘛,她为什么心事重重的。
“我们定了婚期……”
朱刚吃惊,嫂子嫁给小叔子不多见,要嫁给小叔子的人就在面前,是她丛天舒吗“计划那年五一结婚,我突然得了脑瘤,一切都改变了。”她毫不隐瞒地讲了张景云用铁艺社公款为自己治病的事情,“他被判了三年,再有一个月就出来啦。”“熬出头了,那你该高兴才对,可是你?”
“唉!”丛天舒一声很长的叹息,且很沉重。
朱刚从不同寻常的叹息中听出什么,他们在一起第一次谈到她的婚姻,低落的情绪表明不如意,他看出来她很不愿意谈及此话题,往下她没说他没再问,这个话题在晚饭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另一个重要的话题,罗薇临走给朱刚下了死令,半个月以内找到山庄的经理。
朱刚送她回家,在张家楼前的一条小街,丛天舒下车,他说:“明天我接你上班。”
“不用费事,我坐公交车很方便。”
“对啦,做经理的事你抓紧考虑。”
“我只怕自己做不好。”丛天舒谦虚道。
“你能做好,连罗薇也这么认为,她说你是最佳人选。”
“好吧,我尽快给你答复。”
“要快!”他说。
人身周围总有许多双眼睛时刻盯着你,不一定都有什么目的。这个夜晚,躲在一旁的张景锁撞见他们告别的场面,摇头晃脑想不明白,他记住部分朱刚,至于这个男人再次出现在傻子面前时,才有了后面一个啼笑皆非的故事。
这个故事没有发生之前,暂不叙述。丛天舒回来不算太晚,早睡早起习惯的张家悄然无声,大家都躺下,并没都睡着,关卧室的声音还是给公婆听见。
“回来啦!”婆婆说。
“回来啦!”公公说。
过了一会儿,公公说:“她今天去看景云了。”
“临上班时她这么说的。”
像谈论一场很臭的足球,实在没有兴趣,老两口不再吱声,强迫自己睡觉。
丛家的姐弟全力以赴张罗丛天霞的婚礼,明天是正日子。
“婚纱租来了。”丛天飞抱着一个纸壳箱子进屋,“新娘子快帮忙。”二姐丛天霞接过箱子,他顽皮地说,“小费,请新娘子付小费。”
丛天霞说为亲姐姐跑趟腿,你还要小费“当然,我跑了三家影楼,才租到这档次的婚纱,腿都跑细了。二姐……”
“行,算我遇到打劫的。”丛天霞给顽皮弟弟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二姐,再回回手。”丛天飞开玩笑下去,“新郎刘国强可是装潢界的老板,虽说不上千万富翁,但比我卖手腕子的小出租宽裕,他拔根寒毛我得扛着走……回回手。”
“别理他,走!”丛天舒拉起妹妹,说,“我们试穿婚纱去。”
“二位姐姐,婚宴明天几点开?我的一帮哥们要来喝喜酒。”
“婚礼进行完了就开席,十点钟左右吧。”丛天霞问,“天飞,有问题吗?”
“问题大啦!十点,有个重要人物赶不上。”丛天飞跟姐姐商量,“开席时间往后延一延,行吗?”
“谁呀,这么重要?”丛天霞问。
“用说吗,景云呗。”丛天舒说。
巧啦,丛天霞的婚礼跟张景云出狱是同一天,更巧的是朱刚的生日也是明天,三件对丛天舒都重要的事赶在一起,时间上无法错开,人是根长绳子就好了,分成三段拿去。
“上午十点开席,景云根本赶不上。”丛天飞说。
按三江婚俗习惯,娘家客由丛家供饭,刘国强为减轻丛家的负担,和他们的客人一块招待,怎好随便改变人家的安排呢?再说啦,景云出狱办这办那手续的,时间难确定,景云赶上就赶上,赶不上就赶不上,不等他啦!这是丛天舒的态度。
“大姐说的在理,开席的时间不能随意更改。”丛天霞赞同。
婚宴的时间不能更改就不改。丛天飞说明天我起早去白石镇接景云,力争十点赶回来。
“天飞,二姐结婚是大事,用车的地方多……还有,国强点名你做他的伴郎,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丛天舒说。
“我做伴郎,谁去接景云?难道让他一个人走回来不成?”
“他又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咋地都能回到家,丢不了。天霞,抓紧试穿你婚纱!”丛天舒支使天飞,“还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知道,去给张叔张婶送请柬。直系亲属,又不是两旁路人,打个电话不就得啦。”丛天飞说。
“人情世故你不懂,这是礼节。”丛天霞责怪道。
“不懂,我是不懂。”丛天飞嘟哝,拿起车钥匙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