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燎杆(土枪)炸了膛,一张脸给毁了,眼睛能保住就是万幸。”草头子说。一场血战因需要他给改头换面,编出另外一个版本:摆弄枪的人出意外是场。有的事,枪炸膛最场。见。
“医道我通一点儿,眼睛我看了,没伤着眼仁儿,人奶润润睁开就好了。”白东家为一张面目全非的面容惋惜,说,“脸保不住啦。”
草头子在将大柜徐德成送进活窑前,就知道他的脸皮给枪药烧毁掉,彻底破坏了,大概连徐家人都认不出他来啦。祸兮福兮,大柜说过要是换一张脸,他敢到亮子里镇上去。最令二柜放心不下的,牧主白家呆长了不安全,他说:“我大哥在你这儿已数日,你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知道谁有意无意地跑出风去,就危险啦,我今下黑带他走。”
“今晚你们走不了,天来雨了。”白东家仰头看看天,一场落雨的前兆。
“那就明天起早走。”草头子说。
白家大院正房的一间隐蔽的屋子里,一铺蔓子炕上,徐德成脸箍着褐色的草药,露出肿胀的眼睛缝隙很小,却睁不开。
一个叫小小子的年轻妇女解开衣襟,白花花的前胸,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贫穷的人身体不一定贫穷,从某一点上说这个乡下女人十分富有。她托起乳房贴近徐德成的眼睛,挤奶,乳汁喷向他的眼睛。
比奶汁还早进入徐德成体内的是女人的体味儿,是久违了,还是这个女人的味道太特殊和充满诱惑力,他极力睁开眼睛,未睁开,说:“啊,你身上好香。”
“俺是奶身子。”小小子娇嫩的声音说。
奶身子徐德成只听人说过,还没亲眼见过。他对她抑制不住渴望,问:“你叫啥名子?”
“小小子。”
“小小子?男子的名子嘛。”
性格风风火火,缺乏女子柔绵(温柔),这就是小小子。她勇敢地提出要求道:“大哥,俺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你能救俺,你救不救?”她问。
“你怎么了?摊啥事啦?”
小小子讲自己的身世:她十八岁进郝家的门,不到三个月,身体结结实实的公婆得暴病死啦,紧接着她男也死了,她生下儿子后才半年,孩也死了。屯里人拿她当鬼怪妖魔,专吸人血,命硬方夫克子,要想好,只得让血横的人冲冲。
血横?徐德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血横的人。
“俺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杀杀砍砍……大哥,你肯帮俺吗?”
徐德成努力使眼睛欠开条窄缝,看到的仍是雪白的一片,问:“咋帮你?”
小小子嘴唇凑到徐德成耳边,低语……“你信那招法?”徐德成惊诧道。
“俺信,大哥,救救我吧。”小小子迫不及待了。
偏僻的乡村场。发生奇情怪爱,城市水泥块里的情爱文化浪漫,荒原野村的情爱粗砺热烈。一个能说出来的理由,就可以……徐德成心里欲望茁壮成长,可是脸有伤,受红伤期间绝不可以干那事的。他说:“现在不行。”
“你答应啦,现在是不成,就等你伤好啦。”小小子怎样心急也得等,“喂,别动,俺给你上奶。”她激动万分,用一个动作给他一个美妙的暗示,乳头从他棱角的嘴唇边儿上蹭一下,让他怦然动心。
徐德成看不见那东西,却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甚至想到它的颜色,像熟透的桑椹。
冯八矬子进局长室,带进来一股水气,西大荒的植物鲜活在陶奎元面前。
“局长,我顶雨快马飞回,天狗绺子落脚点找到了,曾凤山没撒谎。”冯八矬子说。
“哪个地方?”
“大有屯白家。”冯八矬子说。
“白家是住在大有屯。”陶奎元想起了那个牧主,有一年他家的饭桌上就有白家的一只肥羊。
“五十多里地远,天黑后我们出发,赶到那儿不能太早,我们把他们堵到被窝里面。”冯八矬子说。
“白家的院子防备如何?”陶奎元问炮台炮手情况。
“收枪时我到过他家,是个土围子,好攻打,何况我们带着门炮,轰它几炮,我们就可冲进去。局长,咱倾巢出动,用不用和宪兵队那边打个招呼?”冯八矬子想得周全。
“打呀,这么大的行动不请示还行?”陶奎元从来不忽略日本人,动枪动炮的,更要取得宪兵队的批准。
“他们最好别掺和。”冯八矬子说,有了上次和日本人的剿匪失利,他心里打憷角山荣。
“八矬子你心里没底儿是不是,万一扑空,又要惹火烧身。”
“我们灭他一个绺子,请下天狗的人头我拎着给角山荣送去,说不定赏我一支撸子。”冯八矬子说。
陶奎元让冯八矬子把占大队长叫来,好好研究今晚的行动方案,做到十拿九稳。
徐德富焦急万分地伫立在大院里望着西天的日头,他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根杆子把它支住,落得慢一些,给他时间。自言自语道:“如何是好啊?”
“当家的,我骑匹快马……”谢时仿说。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把你从药店拉回来就是想给德成送个信。冷静下来想想,此举不妥。根本不知道他们绺子藏在哪儿,总不能敲锣打鼓地满大甸子喊吧。”
“警察吹五诈六的,场。场。虚张声势……此次去清剿,未必怎么怎么样,三爷他们恁容易叫他们到跟前。”谢时仿存侥幸心理道。
“也是啊,着急上火不顶用。凭天由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他了,明天你回镇上去,抓紧盖房子。”
窗外风急雨骤,躺在白家炕上的徐德成闭着眼睛,轰赶一个人道:“你怎么还不家走?”
“上完一遍奶再走。”小小子目光很粘,说,“大哥,答应俺的事别忘了呀。”
“怎会呢,小小子。”徐德成柔情地说。
“俺们开始……”
“什么?现在开始?”徐德成惊讶道。
“你呀,想哪儿去了。”小小子嗔怪地道,“给你眼睛上奶。”
徐德成头枕在她的大腿上,老老实实地配合她挤奶上眼睛。乳白的奶汁喷入他的眼睛里,部分奶汁顺着鼻子流进他的嘴里,甜滋滋的。
“你没吃过女人的奶?”小小子引逗道。
徐德成说除了我娘没吃过第二个女人的奶。
“想吃吗?”小小子浅声问。
“想。”
雨点落在院心汪水的地方溅起水泡,白东家和草头子站在遮雨的房檐下看雨,他们都喜欢雨水。
“春雨贵如油,咱这儿跑风岗子冒烟坨子耕地,下一场透雨就下一分年成。”白东家对雨的喜欢,是和他的田地联系在一起,还包括他的牛羊,春天不缺雨水,草自然茂盛,这对他饲养家畜有利。
“刮的是东风,东风不雨,雨上不晴,还不得下上一夜。”草头子伸手试风向,他想下雨天兵警就不会轻易出动,雨天安全。
“我这儿地方宽宽绰绰的,住着别急着走,再说你们的大哥眼睛需上几天奶。”白东家实心实意地挽留。
“明天我得走了,大哥先呆在你们家,过些日子他眼睛好了,我派人接他。”草头子说。
“明天要是不放晴……”
“就是下刀子我也得回去了。”草头子说。他表示担心大柜的伤情,脸是不抱什么希望,毁就毁了,眼睛一定要保住。
“在我家你尽管放心,小小子那女人,肯定能伺候好他。哦,大雨荒天的,是不是把你在屯子外的流动哨撤回来。”
“晚上不搁了水的不成,万一有了情况,我们能及早发现。”
白东家觉得大有屯离亮子里几十多里地远,中间隔条河,这条道儿白天走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晚上更不容易来这儿,胡子们可以大脱大铺放量睡。
“我还是派几个弟兄到炮台上去,帮助炮手守院。”草头子为了保险道,白家大院有二十多个胡子,大部分胡子压在远处的老巢里。
“不用,弟兄都好好歇息,明天你们不是要赶路嘛。”白东家说。
雨夜,白家大院缠绵,草木缠绵……徐德成猛然睁开眼睛,望见小小子裸露的前胸。
小小子双臂羞涩地抱在胸口,遮盖乳房。
“我啯了,也摸着了,你还不好意思?”徐德成说。
“俺不习惯点灯露……”
“那就吹灭它。”
徐德成爬起来吹灯,屋内一片漆黑。
“你的眼睛能看清楚东西?”她问。
“还是有点儿模模糊糊,看小小子你……”
“小小子是你的啦,全是你的。”小小子喃喃地道。
风吹雨打窗户,很急促。
大有屯外,马灯照亮的小河闪烁粼粼波光,雨未停,沙沙地洒落。
一匹马登上岸,数匹马随之上岸,陶奎元率领大队警察急行军,占大队长、冯八矬子紧紧跟在陶奎元的身后。
王警尉负责看着曾凤山,他们俩的马并驾齐驱,举目可隐隐约约见到大有屯房子的轮廓。
“占大队长,”陶奎元命令暂时停止前进,“把马蹄包裹好,灯全吹灭。”
警察遵命纷纷下马,用事先备下的布将马的四蹄缠裹上,这样走起来没声音。
“局长,一般来说胡子压(呆)哪儿,外围定有流动哨。”冯八矬子知晓胡子习俗,说,“我们要小心提防。”
“占大队长,你熟悉胡子黑话和规矩,率几个弟兄在前面趟路,遇到胡子好周旋。”陶奎元说。
“挑(走)!过沟(过河)!占大队长对部下说起黑话,三个警察跟随占大队长而去。
哧啦!徐德成划火柴点灯,屋子一下明亮起来。
小小子穿衣服,侧过身系扣子。徐德成缠绵的目光望着她问:“愿意再见到我吗?”
“俺愿意。”小小子蚊鸣一样的声音道。
“你嫌我这张脸,丑陋吓人?”
“嫌?”小小子下炕,梳理蓬乱的头发说,“嫌的话,我就不编排理由让你……”
徐德成伸手拽住小小子的胳膊,说:“鬼精灵你。”
小小子靠近他,狡黠地笑道:“有冲喜的,哪有冲邪的呀。大哥,我叫人给休了,正吃奶的孩子他们留下,俺才二十一岁,守得住熬得了吗?俺实在需要一个男人啊!”
“趁着年轻你可以找一个男人。”他说。
“可是谁肯要一个活人妻,屯子有句老话:有眼不娶活人妻。”
“活人妻和寡妇有什么区别?”
“那不同,寡妇是死了丈夫,活人妻是丈夫还在,娶了活人妻担心他们重又和好,尤其是像俺这样还有个孩子,更让人放心不下。大哥,你别忘记小小子啊!”
“我还会经场。来看你。”徐德成拉住她,动情地说,“小小子,今晚非得回家吗?”
“俺也不想走,可是俺一个寡女不能在白家院里同你过夜,传扬出去,唾沫星子就能把俺淹死。”
徐德成挣扎起来要送她,小小子按他在炕上,情话道:“好好睡一觉,攒足精神头明晚俺还给当马骑!
占大队长领两个警察悄悄进入屯边儿的树林子,突然蹿出两个人影,飞快向屯中跑去。一个警察举枪要射击,占大队长制止,斥达(申斥)道:“你这是要给胡子报信咋地?不能让他们听见枪响。”
陶奎元率大队人马撵上来,问:“怎么样?”
“屯外放哨的胡子发现了我们,跑回去报信。”占大队长说。
“看来我们没扑空,他们在。”冯八矬子几分得意道。
“迅速包围白家大院。”陶奎元气脉很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