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员们企图诱出我的供述,他们很想知道我这样一个又笨又蠢的人,究竟是怎么从一开始发现外祖父母被黑帮人渣杀害,进而发展到和黑帮人渣混在一起,再发展到为他们卖命效力、对他们溜须拍马、和他们寸步不离的。其实,个中缘由非常简单。
警察们为了区区7万美元和0.5公斤的******都会腐化变质,更何况是我呢?卢卡诺一家人带我走进了他们的家庭,让我看到他们真实的家庭生活,并不像某部黑帮电影中胡编乱造的那样。他们居然带我去滑雪,还带我去巴黎,后来我又和黄片儿一起坐火车去了阿姆斯特丹。从根本上说,他们并不让人觉得和蔼可亲,但他们确实对别人怀有恻隐之心,尤其是对我,格外地亲切友善。黄片儿和他的父母,再加上两个弟弟,全家人没有谁长得面相可怖,也没有谁会叫人联想起受害者众多的的凶杀案。他们看上去都正积极地走向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而不是退回到一个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懂的危险之地。而且,他们似乎很愿意带我同行。
当时的我,甚至连拒绝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黄片儿的父亲大卫·卢卡诺是一名律师,与另外三个合伙人一起在华尔街附近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后来我得知他是合伙人中唯一一个与黑帮有联系的人,但也是唯一一个让事务所得以生存下来的人。他穿着宽松且昂贵的套装,头上的黑发理成分头式样。他从来也没有刻意掩藏过自己的精明强干,但和家人在一起时他经常显得糊里糊涂,对每个人都充满尊重。任何时候他碰到疑问,比如有关电脑的,或是他究竟该打壁球减肥呢,还是采用强制节食法--他都会来询问我们的意见。
黄片儿的妈妈芭芭拉身材瘦削,言谈幽默。她经常自己制作开胃小吃。她可能是非常喜欢职业体育运动,也可能是下了一番功夫装出爱得不行的样子。"哦,拜托!"她喜欢这样说。比如"哦,拜托,皮耶托 !你怎么也叫他'黄片儿'了?"
然后是黄片儿,和他在一起感觉既轻松又愉快。黄片儿能言善辩,但从不对人说教。那种洗脑式的说教,企图叫人心甘情愿地接受某个事实,因而惹人讨厌。黄片儿即便讲道理,也能取得洗脑一样的效果,而且还能让人听得妙趣横生。
举个例子吧。有一次他对我说:
"花一个晚上去海边参加篝火晚会,不是爽爆了吗?如果又恰逢你该死的16岁生日,就完美了。赶快想象一下!你坐在篝火旁,一边脸庞感受着火的温暖,另一边脸庞感受着风的清爽。冰冷的沙子没过了脚踝,还穿透了牛仔裤,让人觉得屁股发麻。但与此同时,你正吻着的女孩的双唇却滚烫而湿润,散发着一股龙舌兰酒的味道。虽然几乎看不清楚对方,但你觉得自己正通过心灵感应与她默默交流,你生活中的遗憾和失望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假如是你,为了这一切你打算放弃什么呢?一边是令人愉快的交往,一边是对死去亲人的责任,孰重孰轻,你该如何衡量呢?
其实很简单:看上一眼,然后远远走开就是了。你摇摇头忘掉这些,重新做回那个孤独的怪人。你会非常快乐,因为你没有出卖自己的灵魂。
我却没做到。在需要的信息到手后,我仍然和卢卡诺一家交往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己的生活完全背离了最初的使命。从小跟随外祖父母长大,受他们影响,我对那些把欺骗和操纵当作生活常态并以此为乐的人厌恶至极。但与卢卡诺一家共同度过的时光,让我感受到无比的幸福,我不愿意它就这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