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听的军卒,听了这话,又去各营问人,都是如此说,便回来一一将打听的话,传报与司马卬曰:“此话是实。”便差孙寅、魏亨各领兵一万,接连追赶,又自己统一万五千,续后截杀,留五千人马守城,开了城门,将三起大兵进发。追了五十里,不见动静,又见两边树木丛杂,孙寅传令,且着后军暂住,天色已晚,不可尽力追赶,恐防埋伏。一言未了,只见大林中,一声炮响,闪出两员大将,乃周勃、柴武也,二将跃马前来战孙寅。寅挺枪直取二将,战未十数合,寅力怯,虚掩一枪,望后逃走。二将催动人马,尽力追赶,后军移动,自相践踏。魏亨见前军败动,驻扎不定,往后便退。兵势众大,如山崩江沸一般,收煞不住。司马卬大兵在后,反冲乱阵脚。卬大惊,拨回马便走,不防山坡边转出一员大将来,与卬交战,只一合,生擒于马下。擒卬者,乃舞阳侯樊哙也。四边火把冲天而起,孙寅、魏亨见楚兵大败,夜晚各不相顾,又不知司马卬在何处,汉兵渐次加添,重重叠叠,围绕上来,孙寅、魏亨左冲右突,不能得出。韩信在高阜处传令,着三军大呼曰:“归降者免死!”孙寅、魏亨见势危急,遂各下马降归。数起飞马报来,司马卬被樊哙擒了,都万达已开城投降,请元帅进城,安抚百姓。韩信催三军前进,一面传令,不可剿杀,遂长驱进城。樊哙绑缚司马卬来见韩信,信下阶亲解其缚,延之上坐,卬拜伏于地而言曰:“亡国之臣,蒙元帅不即加诛,足矣!何劳款曲如此耶?”信曰:“不然,汉王忠厚长者,传以仁义兴师,不行杀伐,如公倾心吐胆,肯降汉王,不失封王也。”司马卬大喜,传檄于诸郡县,未归降者,悉招降之。于是韩信遂平定河内,使人飞报汉王去讫。
且说项庄、季布人马将近河内,知司马卬被虏,韩信现今屯大兵于河内,二将大惊曰:“河内已失,吾二人前去,亦无益矣,不若回兵,奏过霸王,必须亲领大兵与刘邦会战,乃为良策。”季布曰:“公之言是也。”随调转人马,来见霸王。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惧楚罪陈平归汉
却说项庄、季布回见霸王,备言司马卬被虏,河内已失,臣等行至中途,知此消息,遂即旋师而回,恐劳民动众,无益于事。
霸王怒曰:“朕差汝救援河内,往来将月余矣,不遇敌而空回,以致河内有失,朕去一藩镇矣,皆汝等之罪也。”陈平在侧曰:“二将虽去,亦不能保河内。且韩信用兵,彷佛孙吴,二将岂足以为之敌哉?陛下不必深罪二将。臣与范亚父同二将亲领一支人马,复取河内,阻韩信不得东来。陛下伐齐之后,却举兵而西,料汉王决败,而韩信可擒也。不然,关中之地,悉为汉有,不独一河内而已!”霸王益怒曰:“前殷王求救,汝亦在左右,独无一言及此。
今河内已失,乃欲劳师远征,以为复取河内,不亦欺狂朕躬耶!”
遂将项庄、季布叱退。是日即罢陈平官,令勿侍左右。平退居私第,郁郁不乐,因密令家童,即时收拾行李,暗打发家小回阳武,从小路独身仗剑,投洛阳来。
一日日将西,到黄河边,四顾无人,只见沙滩湾一只小舟,平叫曰:“过往客人远来,欲过河投宿。”小舟中走出两人来,眉目凶恶,年各二十四、五岁。平思此二人,必黄河边水贼,若欲回避,反致谋害,不若上舟渡河,自有计较。二人上下观觑陈平一遍,心中甚喜,遂扶平登舟。将近中流,二贼欲舱中取刀杀平,平思彼之所以害我者,利我之财也,我若惜身之所藏,必被贼害矣。
乃告贼曰:“某虽过客,亦知水性,愿羸身与二公驾舟,庶行乃速耳!”遂将一身衣服,所藏之物,尽行脱去,裸身立于舟上,示无怀挟。二贼私相笑语曰:“吾二人以彼身边必有所藏,欲利其有,观裸身而见,则无所藏可知也。”遂无杀平之心,乘顺风瞬息过河。
陈平上岸,还得性命,急投店中来,已近夜矣。店中人见陈平裸身而来,大惊曰:“子必河中遇贼也。”平哀告曰:“某乃河南客商,楚地买卖,负赀回家,晚行过河,领二家童,皆被杀死,因我苦苦求告,将衣服行李尽行盗去,剩此性命,来投贵店。幸念同乡,留宿一宵,借旧衣遮体,得命回家,决重报厚德。”店中人听陈平言语不俗,又见颜貌甚修美,一时各出衣服数件,与平穿着,就请同席饮酒,共宿一夜。
次日,陈平拜谢店主,偕同伴者,遂投洛阳大路,径往咸阳而来。先访故友魏无知,备道:“项王失政,独恃强暴,不纳忠言,蔽塞贤路,某素知我王宽仁大度,好谋能断,任贤使能,各尽所长,乃真命之主也。愿背楚千里而来,倾心事之。敢借故人吹嘘之力,芦莩之言,少得录用,不敢忘所自也。”魏无知曰:“汉王虚心以求天下之贤,故四方之士,心悦诚服,愿欲立乎其朝。若先生抱经世之才,挟奇谋之术,置之帷幄,必能建策。我汉王见之,不待推荐,必留重用也。”陈平拜谢。一日,魏无知乘汉王无事,因告曰:“楚国陈平,深慕大王盛德,今弃楚仗剑归汉,与臣故旧,素知其能,王若留用,必有裨益。”王曰:“此非昔日鸿门相遇之陈平乎?”无知曰:“正是此人。”王曰:“寡人怀念此人日久,每欲一见不可得,今来投降,实合我心。”即召见曰:“昔年得君维持之力,幸出鸿门,于心终不忘。今喜为同朝之臣,甚慰我心。”相语竟日。汉王甚喜悦,便问:“居楚何官?”平曰:“在楚为都尉。”是日即拜平为都尉,使参乘典军,日侍左右。诸将纷纷相议曰:“一时亡命之徒,裸身而来,未知浅深,遂拜为都尉,又朝夕在王左右,恐有不测之变。”王闻之,益加优厚。
一日,周勃等言于王曰:“陈平虽美如冠玉,其中未必有也。
居家尝盗其嫂,令为护军,多受诸将金。以臣等观陈平为人,乃反覆乱法之臣也。愿王察之,不可为奸宄所惑!”王闻说,即召魏无知,责之曰:“汝荐陈平可用,今观盗嫂受金,行检贪污,荐举非其人矣,汝亦有罪!”无知曰:“臣所言者,能也,王所闻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无益胜败之数,王何暇用之乎?”因召平,亦责之曰:“先生事魏不终,后又事楚而去,今又从吾游,有信行忠直者,固如是乎?”平曰:“臣譬一可用之物,随人用与不用耳。魏王不用臣,臣故去而归楚;楚不能用臣,臣复去而归大王,亦随人所爱而取用了。素闻大王能用人,故不辞千里而来见王,王亦实能用之。臣前日归汉之时,渡河遇贼,裸身而来,若不受金,实无资用。诚能计画有可采者,取用而成绩,则大王所抑者小,而所获者大。苟大王听人言而不用臣计,则所得之金,俱在私囊,臣不敢隐,请封输于官,愿乞骸骨以归故里,大王之恩大矣!”王闻平言,乃深谢陈平,益加厚赐。复又迁拜护军中尉,使督护诸将,诸将乃不敢复为异言矣。汉王厚遇陈平不题。
却说韩信差人飞报汉王,已得河内,王甚喜。又见各路诸侯纳款归降,各国奇谋勇敢之士,亦皆顺附。忽又左右来报夏侯婴引常山王张耳投降,王曰:“张耳自幼与陈余为刎颈交,即立为王,各不相协。昨闻陈余杀张耳家属,追耳只剩五骑,今来投降,亦孤鸟奔林,射者望的也。”即召相见。夏侯婴引张耳入见汉王,王曰:“久慕贤王盛名,今来相见,实慰渴怀。”张耳泣曰:“臣耳与陈余自幼相交甚善,今为私仇,杀臣家属,终身之恨,不共戴天。
恭闻陛下瑞征五星,天人协应,反楚之道,而易之以宽仁,真天下主,民之父母也!愿延颈归降,倘蒙录用,他日得沾尺土,报一家之仇,雪终身之恨,臣虽肝脑涂地,亦无所憾也。”汉王大喜,遂重用张耳,仍以常山王呼之。
汉王又见张耳归降,甲士云集,遂与群臣商议曰:“寡人自出褒中以来,各路诸侯顺应,兵马集聚四十余万,意欲举兵而东驻扎洛阳,与韩信人马会合同伐楚,汝等以为何如?”群臣曰:“大王兵威益振,所向无敌,正当亲率三军,以伐无道,臣亦得东归以见故土也。”张良曰:“大王兵威虽振,而岁星未利,恐东征亦难取胜。以臣愚见,当养威蓄锐,须待明年,乃其时也。”王曰:
“寡人东归之心,无日不倦倦于怀,久栖于此,非我志也!”遂不听张良之言,吩咐大小文武将佐,择日起兵,就请太公、吕后同行。群臣闻汉王东征,各人心喜,数日三军整点齐备,来奏汉王曰:“马步军卒,已点四十余万,大小将佐二百余员,请王车驾启行。”于是汉王差人约会韩信,俱至洛阳取齐,大队军兵,径往河南大路进发。未知伐楚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董三老遮道说汉
却说汉王大兵行至河南,有洛阳王申阳率领文武将佐,出郭迎接。汉王一路看洛阳形胜,左据成皋,右阻河池,前向嵩高,后界大河,东联山希山,西接潼津,五岳中为中岳,古人谓河南为天地之中,风景华美,山川明秀,不能遍观尽识也。忽前驱来报:
“有数十乡老,望尘遮道,欲来见王。”王曰:“召来相见。”其中有一乡老,年极高,姓董,人称董公三老,昔日曾在大江中救义帝尸,扶葬于郴州,今闻汉王兵到洛阳,领众乡老来见,因进告曰:“臣等众乡老,候大王日久,欲有一言上谏。”王曰:“汝有何说?”董公向前曰:“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名其为贼,敌乃可破。项羽无道,放弑其主,天下之贼也。仁不以勇,义不以力。大王宜率一军,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则四海之内,莫不仰德,此三王之举也。王今师出无名,不过徒争尺寸之土耳,虽一战胜楚,天下终不服也。”汉王因抚之曰:
“尔乡老之言,诚为有理。寡人即发手书,布告天下,然后合兵东征。”又召董公曰:“尔等亦欲仕进乎?”董公曰:“臣年八十有余,死期将幸,至见大王仁爱及于天下,约法三章,除秦苛政,百姓莫不引领而来,欲大王为天下主也。臣等不辞远来,扣马而谏,以伸此大义,非为仕禄而来也。”汉王大喜,各赏白米一石,绢一匹,众乡老领受拜谢而去。于是汉王进洛阳城,即为义帝发丧,举哀三日。乃下手书布告天下,书曰:
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弑之,大逆无道!
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土,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各处将手书分头发行。此时韩信人马俱会合一处。不月余,诸路兵马闻手书到日,不期而合兵者五十六万众。
汉王齐集大小诸将,因与韩信议曰:“今诸侯会兵,俱会于洛阳,甲士五十六万,可以破楚乎?”韩信曰:“行兵之道,先按天时,次察地理,又看岁星之向背,方可行师。盖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三军之死生,国家之休戚,实系于此,岂可轻举之乎?臣夜观乾象,又推算大王年命,俱尚未利。不若休养士马,训练甲兵,少待明年,臣保必破楚矣。若是今年举兵,臣决不敢奉命。”
王曰:“前日举用将军之时,未及两月,将军即劝寡人东征;今关中已得大半,较之前日,兵势又自不同,将军反趑趄难进者,何也?”信曰:“大王虽得关中,未与项王会战,臣观项王势力,正在强盛之际。今与齐梁争横,燕赵作梗,喜各国分夺其势,延至明年,大王乃鼓兵而东,乘其敝而与之敌,臣知其必胜矣。”王曰:
“时不可违,机不可失。今项王出征在外,正当离披之时,我乘其懈怠而取之,其必胜矣。将军所见不同,故乃退逊如此。且带领本部人马,镇守西秦,寡人亲统大军,东向伐楚;倘有不利,将军急来救援,亦将军之功也!”张良等近前复苦口极谏,汉王益不听。信曰:“霸王勇冠天下,所向无敌,汉将中恐无其对。大王当审时量势而进,切不可轻敌也!”郦生曰:“元帅与其预为谋画如此,不若随大王一同东征,决成大功。”信曰:“不然!秦地初附,汉兵尽数东行,倘或不利,人心未保,一闻传报,决复叛乱。信领本部人马,镇守三秦,不失根本,此万全之策也。”韩信就将大将印交付与汉王,领本部人马,拜辞径赴成阳驻扎。
汉王遂率领大军东行,所到郡县,莫不归附。将近陈留,张良奏曰:“臣故主被楚所灭,有韩王孙姬信,抚养诸公子家,乞大王传檄,立为王以守陈留,即王之藩镇也。”王曰:“然。”就命张良持节封韩王孙姬信为韩王,诸公子中有贤能如姬康者,封为陈留君,使辅韩王。张良持节拜辞,王曰:“先生到陈留,封韩王毕,可兼程赶来,寡人欲朝夕与先生商议伐楚。”良曰:“大王凡事当斟酌可否,乃须于诸将中立一大将,以约束三军。臣到陈留,料一月余即赴彭城也。”张良赴陈留不题。
汉王过汴河,三军各相争渡,推一军士落水,众人喧哗高呼,略无忌惮,诸将莫能禁止。汉王召陆贾、郦生议曰:“军无纪律,以其无大将统之也。寡人于众诸侯中,择其素有重望者,惟魏豹乃魏王嫡孙,时人称为“赛太公”,其人可为大将,寡人欲以元帅印付豹执掌,尔以为如何?”贾曰:“魏豹言过其实,恐非大将才。”
郦生曰:“张良亦尝轻豹,豹与诸将亦不相得,恐难服众也。”陈平曰:“豹虽有才而非大器,终不足济大事。”王曰:“魏豹门第素重,五世将种,较之韩信乞食受辱,迥然不同,拜为大将,岂有不服众之理耶?”是日遂拜魏豹为大将。豹欣然领受,点阅三军,调遣诸将人马启行,赴彭城进发。
霸王征齐梁燕赵未回,彭城乃彭越镇守,汉王遣陆贾赉手书往说彭越降汉。书曰:
汉王手书付彭将军足下:项羽放弑义帝,大逆不道。
已发书布告天下,兵皆缟素,为义帝发丧。诸侯闻有此举,莫不同声称快。将军负鹰扬之勇,夙有大志,而乃与逆贼为臣,实为将军耻也。将军肯从义举帅,与汉合兵,共伐大逆,成功之后,垂名竹帛,为万代元勋,子孙绵延,世享王爵,大丈夫之所为,自与寻常万万不同也!足下其察之。
陆贾赉汉王书见彭越,越见书大喜曰:“越闻汉王乃长者。”即开城迎接汉王进城。
汉王安抚彭越毕,召魏豹调拨诸将,预备与楚交战。即入后宫,收其宝货美女,尽日置酒高会。虞子期急救虞姬投北边走,汉王亦不追赶,诸文武将佐心志益懈,不听豹约束。豹性躁无涵容,鞭鞑士卒,凌辱诸将士,人心多不服。
项王见虞子期护送虞姬众家眷到楚营,备说彭越降汉,汉王大兵屯住彭城,将后宫宝货美女尽被虏矣。项王闻说大怒曰:“刘邦乃敢夺我彭城,虏我后宫,誓不与邦并立!”乃命龙且、钟离昧领兵攻齐,亲领精兵三万人,昼夜兼行趋彭城。离城三十里下营,差人下战书与汉王。汉王拆书观看,书曰:
西楚霸王书付刘邦曰:朕封尔为汉王,坐守西土,带甲十万,安享天禄,亦当知止;不自揣究,恣肆猖狂,侵扰关内,所降诸侯,皆猥才庸识,不足为捍御,乃尔解戈。朕今与尔会战,尔当延颈以试我剑,使尔片甲不归,鱼游釜中耳!速来出敌,勿自退悔!
汉王观书毕,召魏豹,豹曰:“王当批回,来日会战。”不知楚汉如何交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楚霸王彭城大战
却说魏豹会集诸侯,并各将佐谋士商议,遂分兵五队敌楚。第一起殷王司马卬;第二起洛阳王申阳,第三起常山王张耳,第四起汉王同众将,第五起魏豹自统大兵押后阵。分拨已定,命司马欣、董翳、刘泽守彭城,以为应兵。
次日,魏豹装束停当,出城十里,布下阵势,以为救援,却调动五队人马前进。六军鼓噪,两阵锣鸣。只见那霸王前边,列两面龙凤日月旗,旗开处,霸王当先出马,大呼曰:“刘邦与我决战!”汉阵上司马卬出马,霸王曰:“朕不负尔,尔何背反?”卬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