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男愤怒地将这把变色、发霉的干草掷向地上,大吼了一声:“老马!”无比悲痛地哭了。
彤儿扑到老马的身上边哭边说:“老马叔叔,你是为了我才饿死的啊!……”
姚秀芝和霍大姐以及全体同志都失声地哭了。
张华男猝然拔出手枪,对着那匹战马“啪!啪!”开了两枪。
全体同志闻声倏然回身一看:
那匹战马抖瑟着身子,淌着惜别的泪水,慢慢地倒了下去。
张华男扔掉手枪,摘下军帽,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霍大姐、姚秀芝等同志们也相继摘下军帽,跪在了地上。
残阳如血,披在了送别战友的红军的身上。
《回声》主题音乐化做悲怆的交响曲。
同时,送出男女画外音。并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夜,既漫长,又寒冷。草地上生起了一堆堆篝火,红得看不到尽头。大家哀悼老马同志和无言战友一英雄的战马的哭声渐渐地消失了,姚秀芝为情所驱,站在篝火旁边无比悲痛地拉响了小提琴。在这琴声的诱发下,坐在草地上的红军指战员和着琴声唱起了歌子。”
女声画外音:“开始,只有几个人,感情低沉,声小嘤嚶;后来,唱歌的人逐渐加多,待到这悲壮的歌声漫延开来,整个草地上都飞响着一个声音:‘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
草地之夜外
草地一片篝火,远远望去:篝火和星星相连,天际夜空分不清哪是篝火哪是星星,非常壮观。
姚秀芝忘情地演奏小提琴,《回声》主题在草地的夜空中回响。
红军剧团的全体战士随着琴声放声歌唱。
一堆堆篝火旁边,站着一排排不同的红一、四方面军的战士,纵情唱着时代的最强音。
姚秀芝继续忘情地演奏《回声》,在此画面上送出男女深情的画外音:
男声画外音:“正当姚秀芝全身心地演奏这悲怆的主题曲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久违的丈夫李奇伟,竟然发出了这样的自问:他能听到我的琴声吗?……”
女声画外音:“李奇伟真的听到了姚秀芝的琴声!他作为草地上的无产者大合唱中的一员唱得最响,也唱得最起劲!但是,当这雄壮的无产者大合唱结束之后,草地夜空仅剩下小提琴演奏的《回声》的时候,他猝然间想到了姚秀。
一堆篝火旁边外夜
时至中年的李奇伟边听远方传来的琴声,边有些神经质地自语:“是她!一定是她……”
篝火旁边坐着两个身着红四方面军军装的战士,望着李奇伟的样子,无力地自语:“又在发神经!……”
李奇伟抗辩地:“我不发神经!你们听这琴声,一定是她,是她!……”
战士甲:“她是谁啊?”
李奇伟:“我的妻子姚秀芝。”
战士:“她一定也是个托派。”
李奇伟:“不!她不是托派!她……她是我们红军中最优秀的音乐家。”
两个战士禁不住地笑了。
李奇伟再次用心地听琴声,听着听着,他突然哭了,伤心地自语:“让马克思保佑你吧,不要受到我的株连……万一出现了那种事……就原谅我吧……”
战士甲:‘‘我看啊,你担心的那种事一定会出现的!”
“别出。千万别出……”李奇伟突然狂呼,“秀芝!秀芝!我不能没有你啊——!……”
随着李奇伟的喊声,渐渐化出……
法国塞纳河边外夜
年轻的李奇伟、姚秀芝徜徉在塞纳河边,任夜风吹拂,激情地交谈着:
姚秀芝:“奇伟,你为什么来法国学建筑呢?是不是想在我国的长江、黄河上建造一座座大桥呢?”
李奇伟:“也是,也不完全是。”
姚秀芝:“那是为什么呢?”
李奇伟沉吟良久:“因为我认为在我们这个古老的祖国,更需要建造另外一种桥梁,那就是通向新的世界的桥梁。”
姚秀芝赞同地点了点头。
李奇伟:“如果我们以巴黎公社墙为桥墩,架起一座通向北京故宫的桥梁,让更多的中国人走出来,我们这个封建落后的国家,就会有希望啦!”
姚秀芝听后激动地:“奇伟哥!你当这座桥梁的设计师,我愿为你当个不称职的帮手。”
李奇伟一怔:“你也想学桥梁建筑?”
姚秀芝:“不!我决定学习音乐,学拉小提琴。”
李奇伟难以理解地摇摇头:“这会有什么用途呢?”姚秀芝:“用途可大了!古人云:移风易俗,莫过于乐吗!”
李奇伟仍然难以理解地摇头。
姚秀芝:“我不想去做不知亡国恨的商女,我要把《国际歌》的声音带回祖国,让这首无产者的歌声化作惊雷,把铁幕低垂的古国炸开一道缝隙,让新时代的阳光普照大地,让灾难深重的同胞,能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李奇伟激动地伸展双臂:“秀芝!”
姚秀芝也下意识地伸展双臂:“奇伟!”
李奇伟和姚秀芝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在小提琴声中淡然隐回……)
草地篝火外夜
李奇伟无力地倒在篝火旁边,不停地喊着:“秀芝,你在哪里?……”
草地篝火外夜
姚秀芝站在即将熄灭的篝火旁边,继续泪流满面地演奏小提琴,并传出姚秀芝的画外音:
“奇伟,你在哪里?我们没能在吃人的草地上见面,我们又将会在什么地方意外重逢呢?……”
在姚秀芝演奏小提琴的画面上叠印:
红军剧团全体成员斗志昂扬地行进在草地上;
李奇伟在两个红军战士的看押下,步履艰难地在草地上走着;红军剧团全体成员终于走出了草地,大家疯了似的跑向一座喇嘛庙。
不同编制的红军队伍像潮水般地冲山草地,从不同方向涌向喇嘛庙,大家狂欢,拥抱……—声炸雷,弓丨来了狂风暴雨。骤然之间,天地变成了风雨的世界。
平地上的涓涓细流化作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江。
一座普通的喇嘛庙内曰
张华男驻步窗前,神态肃穆地注视着窗外的暴风雨。
“叮叮……”电话声声不断。
张华男转身走到桌前,拿起电话:“喂!我就是啊……好……好!我这就去想办法。”挂上电话。
“报告!”
张华男:“请进来!”
通讯员应声走进,双手呈上一份电文。
张华男迅速阅毕:“小王同志!立即随我赶到红军剧团。”
霍大姐的住处内日
张华男严肃地:“由于连日暴雨不停,造成江水陡涨,使我红军不能按预定的计划涉江北上。更为严重的是,川军和胡宗南所部已经侦悉我军的行踪,妄图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一举把我红军消灭在江河这边。”
霍大姐焦急地:“难道我们就不能连夜渡江北上吗?”张华男:“在没有摸清江水的流速和深浅之前,是不能贸然行动的。”
姚秀芝:“上级首长的意见呢?”
张华男:“要求我部冒雨测试江水。”
霍大姐和姚秀芝点点头。
张华男:“为了尽快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我想请龙海同志帮我测试江水。”
姚秀芝:“行!龙海水性极好,他曾经只身游过金沙江。”
霍大姐:“就这样定了!我立即去叫龙海。”
暴风雨中的旷野日
三匹战马顶着狂风,迎着暴雨,踏着泥水,飞驰在烟雨笼罩的大道上。
通讯员小王扬鞭催马,带路前行;
张华男俯身马上,双脚猛磕马腹;
龙海抡起右拳,不停地狠打马的臀部。一道闪电,引来一声炸雷。
三匹战马消逝在狂风暴雨中。
江边外日
闪电雷鸣,暴风骤雨。
江水咆哮,浊浪排空。
张华男站在刀削陡峭的江流岸边,冒着风雨俯瞰滚滚的江水。
小王和龙海将一条粗粗的绳子系在一棵大树上。
小王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龙海的腰中间。
张华男转身走到龙海的面前,用手试了试系在腰间的绳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龙海无比庄严地向张华男行了一个军礼,旋即纵身跳人奔腾的江水中。
江水吞没了龙海,许久不见龙海浮上水面。
小王焦急地:“首长!快收绳子吧?”
张华男微微摇头。
有顷,龙海跃出浪尖,挥动双手,劈波斩浪,像是一条蚊龙遨游在恶浪翻滚的江心中。
张华男猛挥右手:“收!”
小王用力收着绳子,儿度被风雨刮下江中。
张华男协助小王收绳子,相互配合,战风斗雨。
龙海终于游上江岸。
张华男:“大队人马可以涉水渡江吗?”
龙海:“不行!像我这样好水性的人,也不敢吹牛打保票!”
张华男:“你说这怎么办呢?”
龙海:“只有架桥,才是最保险的过江办法!”
小王:“可谁会在这样的江面上架桥呢?”
张华男突然惊喜地:“他?!”
“谁?”龙海和小王异口同声地问。
张华男:“你们姚老师的丈夫!”
龙海和小王大惊:“啊?……”
张华男一怔:“你们这是怎么了?”
龙海和小王不语。
张华男沉吟有顷:“走!跟我去找四方面军的保卫局副局长常浩同志要人!”
常浩办公室内曰
常浩严肃地:“李奇伟的问题比较复杂,我们的张主席又专门交代过,谁也不敢轻易做结论。”
张华男:“他个人的表现呢?”
常浩:“一言难尽。外部压力大的时候,他就信口乱说;事情一过,他就又推翻自己的交待,搞得大家都很头痛。”
张华男焦急地叹了口气。
常浩:“我已经告诉他,这次架桥有利于解决他的问题,他表示愿意将功补过。”
张华男:“他现在做什么呢?”
常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押李奇伟的小屋内日
随着低沉的哼唱《国际歌》的歌声,缓缓摇出一间黑暗的小屋,李奇伟坐在铺着柴禾的地上,悲壮地吟唱。
屋门打开了,投进一缕光线,同时,室外传来风雨声。李奇伟下意识地站起,低着头立正站好。
张华男走进,看了看小屋的环境和李奇伟的表情:“你就是李奇伟吧?”
李奇伟闻声猝然抬起头,两只眼睛突然射出复仇的怒火,全身立时像筛糠似的抖瑟不已。
张华男有意避开李奇伟那灼烧着怒火的眼睛,缄默不语。
李奇伟双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了,遂又慢慢地低下头。张华男低沉地:“奇伟同志,你我现在不是纠缠个人感情的时候……”
李奇伟蓦地抬起头:“那你突然出现的目的……”
张华男:“咱们长话短说,保卫局已经同意了,请你立即跟我赶到江边,负责指挥架设一座江桥帮助红军脱离险境,渡过江去,继续北上。”
李奇伟沉吟片时:“请你带路吧!”
一道电闪,引来一声炸雷。
张华男不知何故,驻步不动。
李奇伟愤慨地:“张华男同志,还犹豫什么?革命就误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啦!”
张华男肃然昂首脱下自己的雨衣:“外边风雨很大,请穿上我的雨衣吧!”
李奇伟:“谢谢!”李奇伟大步走出审查室。
审查室门外夕卜日
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张华男指着小王牵的那匹红马:“奇伟同志!你骑那匹红马。”
李奇伟闻声倏然跃到红色战马身旁,欲要纵身上马,摔倒在马下。
张华男慌忙赶到近前,双手扶起奇伟:“你怎么啦?”李奇伟:“不知怎么搞的两眼一黑,就摔倒了。”
张华男:“小王!扶奇伟同志上马。”
小王:“是!”旋即搀扶李奇伟上马。
张华男严肃地:“龙海同志!你立即赶回剧团,告诉姚秀芝同志,请她到江边和她丈夫相见。”
这时,一道电闪又引来一声炸雷。
龙海一惊:“首长,你说的什么?”
张华男生气地:“你立即赶回剧团,请姚秀芝同志赶到江边和她丈夫相见!”
龙海嗫嚅地:“是……”
张华男从龙海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那匹白色的骏马,大声命令:“出发!”他双脚一磕马腹,战马像箭出弦似的飞去。
李奇伟和小王相继催马追去。
龙海望着逐渐消逝在风雨中的三匹战马,自语地:“怎么,他也是姚老师的丈夫?那……我们的这位张首长又是姚老师的什么人呢?……”
龙海迷茫片时:“管他呢!”纵身跃上战马,抡起右拳猛打战马臀部,大吼一声:“驾!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姚秀芝的住处内日
姚秀芝十分焦虑地看着窗外的风雨,不知如何是好。彤儿慌张地闯进:“妈!大家都在私下传说,右路军奉张主席的命令,停止北上,是真的吗?”
姚秀芝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妈搞不清楚!”
彤儿:“霍阿姨怎么不见了呢?”
姚秀芝:“她去看她爱人了!”
彤儿:“干吗下着这么大的雨去啊?”
姚秀芝:“妈说不清楚。”
这时,室外传来一位女同志的话声:“姚老师!霍大姐请你去她那儿一下。”
姚秀芝:“谢谢!我这就去。”
彤儿:“妈!霍阿姨一定带回了准确的消息,快去吧!”姚秀芝边拿雨具边说:“在这儿等妈妈回来,有什么情况就去霍阿姨的住处找我。”
霍大姐的住处内曰
霍大姐沉重地:“我那口子对我说:张国焘自恃人多枪多,不把党中央放在眼里,决计要推翻中央北上抗日的决定,命令左路军,还有右路军的红四方面军的部队南下,欲和党中央分庭抗礼。”
姚秀芝:“这……都是真的吗?”
霍大姐蹙着眉头点了点头。
姚秀芝:“那……毛主席的态度呢?”
霍大姐:“坚决反对!号召红军全体指战员,继续北上抗日。”
姚秀芝:“这样一来,刚刚会师的红军,不就又分裂了吗?”
霍大姐沉重地点了点头。
姚秀芝:“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霍大姐不知该如何回答。
姚秀芝:“那你怎么办呢?”
霍大姐:“我准备到毛主席那边去。”
姚秀芝愕然一怔,遂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霍大姐在室内愤然地踱步不止。
姚秀芝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霍大姐停下脚步:“秀芝同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让你回到党的组织里来。”
“大姐!”姚秀芝紧紧地抱住了霍大姐,抽泣着哭了。霍大姐抚摸着姚秀芝那虚弱的身躯:“秀芝!坚强些。”姚秀芝应声放开霍大姐,取出手绢边拭泪边说:“看来革命,不光是打倒那些明火执仗的反动派,还要和那些自诩为革命者实际是假革命的人斗争……”
霍大姐:“最难的啊,往往是真假难辨!搞不好,革命者还要受委屈。”
姚秀芝赞同地点点头。
霍大姐:“今天,我问我的爱人:过去的帝王时代,奸臣专权,败坏朝廷,甚至卖国,那是因为皇帝昏庸,可我们呢?是共产党,是按照马克思的教导办事的,为什么还要重用坏人,诬陷——甚至杀害真正的共产党员呢?”
姚秀芝陷人深沉的凝思。
霍大姐喟叹不已地摇摇头。
姚秀芝:“你爰人是怎么说的呢?”
霍大姐:“他也没说清楚!不过,他却说了一段令人深思的话……”
姚秀芝:“快说给我听听!”
霍大姐:“他说,我们的党要立个规矩,随意错捕党的儿女的人要判刑,错杀无辜的人要偿命!”
姚秀芝微微地点点头:“我深信我们党会立这样规矩的!”
这时,彤儿披着雨具闯进:“妈妈!龙海哥哥骑马回来了,说有大事告诉你。”
姚秀芝一怔:“他在什么地方彤儿:“在我们住的院子中。”霍大姐:“秀芝,快去吧!”
姚秀芝的住处内曰
龙海正在用干毛巾擦淋湿的头发。
姚秀芝走进屋门,边脱雨具边说:“龙海!有什么大事相告啊?”
龙海停止擦拭雨水:“有啊,有啊!可……怎么说呢?”姚秀芝:“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龙海:“张首长要我……向你报告……请你做好准备,明天清早,赶到江边……和你,和你……”
姚秀芝:“和我什么呀?”
龙海:“和你另外一个丈夫见面!”
姚秀芝一惊:“你再说一遍!”
龙海鼓足了勇气:“和你另外一个丈夫见面!”
姚秀芝:“是叫李奇伟吗?”
龙海:“就是他!”
姚秀芝紧紧握住龙海的手:“谢谢你!”
姚秀芝的住处内日
龙海望着焦急等待的姚秀芝“张首长要我向报告,请你做好准备,明天清早赶到江边,和你,和你……”
姚秀芝:“和我什么呀?”
龙海:“和你另外一个丈夫见面!”
姚秀芝一惊:“你再说一遍!”
龙海:“和你另外一个丈夫见面!”
姚秀芝:“是叫李奇伟吗?”
龙海:“就是他!”
姚秀芝紧紧握住龙海的手:“谢谢你!”
龙海:“不用谢!我还得赶回江边架桥去呢。”说罢转身跑出屋去。
姚秀芝陷入突然的兴奋中。